第1章 谁给他撑腰
- 大明相国:从举子开始
- 周老解梦
- 3133字
- 2024-12-20 17:27:50
大明,万历六年(1578年),暮春之初。
京师,盛氏私塾。
“砰——”
一块棱角分明的砚台,疾速飞起,击中盛家四房长子盛明熙的额角。
盛明熙“啊”地惨叫一声。
这一击,力道十足,将盛明熙的额角,撕开一道裂口。
殷红的血液,从伤口汩汩涌出,顺着眼角,流淌过脸颊,滴滴嗒嗒落在干净的玉色襕衫上。
盛明熙顿觉头晕目眩,两腿颤软。
他年方十六,哪经得住这样的暴击。
一阵按捺不住的恶心,涌在嗓子眼上,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盛明熙竭力想要站稳,最终还是无法保持身体平衡,摇晃一下,像面条一样瘫软在地。
抛掷砚台的人,是盛明熙的堂兄——盛家长房之子盛明威。
盛明威二十七岁,身高体健,骨骼壮硕。
这种成年人的体型,站在私塾这群十来岁的孩子当中,格外显眼。
明朝童子试,分为县试、府试、道试三级。
凡通过道试的士子,即为生员(秀才);未通过道试的士子,称为童生。
那些在县试、府试即遭淘汰,进不了道试的士子,无论年纪大小,只能称为童子了。
盛明威多次参加童子试,却总是卡在府试这一关,没资格参加道试,虽然已是成年人,也只能称之为童子。
盛明熙参加过一次道试,虽未中生员,算是童生了,身份显然在堂兄盛明威之上。
童生虽不是朝廷认定的科名,却是参加过县试、府试、道试的读书人,在社会上也算是受人尊敬的人了。
此时此刻,私塾士子们目睹堂兄用砚台暴砸堂弟,惊愕不已。
这得要多大的恨,才能下此狠手啊。
盛明威看着蜷曲在地,不停抽搐的堂弟,毫无怜悯之色。
他踱步上前,冷笑一声:
“装死狗是吧?我数三声,赶紧爬起来,给本二爷磕头谢罪,便饶了你,否则别怪爷不给你脸面。”
盛明熙躺在冰凉的地板上,耳朵嗡嗡作响,隐约听见堂兄开始喊数字:
“一、二、三……”
盛明熙的视线,透过眼睑细小缝隙,看见盛明威的黑色皂靴,在地上碾一下,随即扬起,朝他脸部轰然踢过来。
“咚”一声闷响。
盛明熙两眼一黑,鼻腔喷出一股鲜血,满嘴充斥着铁锈一样的腥味。
盛明熙的书童墨言,“扑通”一下,跪在了盛明威面前,连连磕头,大哭求饶:
“我给威二爷磕头了,饶了我家少爷吧,饶了我家少爷吧。”
盛明威一脚踹翻墨言,“滚一边去!别脏了老子的靴子。”他跺一下皂靴上的尘土。
盛明熙竭力想睁开眼睑,但一切都是徒劳。
眼前一片漆黑。
他迷迷糊糊听见围观士子们嚷嚷着:
“童子敢对童生下手,太放肆了,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威二爷,相煎何太急啊,不能再打了,再打就要死人了!”
“明熙流血太多,怕是没救了。”
“快快快,赶紧叫明熙老爹来吧。”
盛明威根本不在乎耳边的嚷嚷声。
他俯视地上的堂弟,冷笑道:
“盛明熙,装死狗顶个屁用,滚回去告诉你爹,再敢跟我们长房作对,小心我搞死你们全家。”
盛明威的三个书童,发出助威般的谄笑。
盛明威冷哼一声,“咱们走!”他一甩袍袖,带着三个书童,扬长而去。
盛明熙两眼漆黑,呼吸困难,嗓子透不过气来,直想呕吐。
墨言从地上爬起来,跪在盛明熙身旁,哭道:
“少爷,你,你醒醒啊。”
盛明熙感觉自己像羽毛一样,浮在了空中。
我要死了?!
墨言的哭声,变得遥远缥缈,最终什么都听不见了。
盛明熙眼前闪过一道刺眼白光,紧接着一切陷入黑暗。
……
十天后,盛家书房。
盛明熙身穿玉色襕衫,腰束丝绦,来到书房,垂手站在父亲书桌前。
他额头上的伤疤,已经结痂。
那天,盛家长房的宝贝儿子盛明威,在盛氏私塾,抛掷砚台,将盛明熙砸翻在地,又补上致命一脚。
原主魂飞魄散之际,一个相隔四百多年的鲜活意识,重启盛明熙大脑,使得盛明熙起死回生。
四百多年后的那个灵魂,对穿越到明朝万历年间,极度抗拒,却也无可奈何。
前世那灵魂的主人,已经攀爬到一家跨国公司高管位置。
家有娇妻稚子,别墅豪车,银行存款达到8位数,有望在不远的将来,升级到9位数。
冷不丁别妻离子,穿越到明朝万历年间,住进没有空调,没有窗玻璃的房子里;身穿材质粗陋,式样古早的服装;吃着连辣椒、红薯都没有的单调食材;出行全靠骡马代步,没有汽车、高铁、飞机……
老子做了什么孽,被抛进这种无趣的穿越中?
但愿是个梦!
盛明熙站在父亲书桌前,看着原主的父亲盛启然,心里只有陌生,没有一丝半点亲情。
盛启然容貌端庄,年近半百,是一位在国子监就读的廪生,每月可领廪米六斗。
他三次参加乡试,未能中举,眼下正在积极备考,准备冲击明年的乡试。
盛启然凝视儿子额角的伤疤,庆幸疤痕未影响到儿子的俊朗外貌。
“你的伤口恢复的很好,我心甚慰。”
“孩儿顽劣,让爹爹操心了。”盛明熙问道,“墨言怎么样了?”
“盛明威踢断了墨言的鼻梁骨,回家去养伤了。”
盛明熙下意识摸一下自己的鼻子。
还好,盛明威那天只是踢到他颧骨上。
盛启然问道:“明熙,那天盛明威出此狠手,起因何在?”
“那天私塾放学,我收拾了文具、书本,正要出门,盛明威抢上一步,使劲用膀子撞我。
我打个趔趄,温和说他两句,他便拿起砚台砸了我。”
盛启然捻着胡须问道:
“此事之前,你有没有招惹过盛明威?”
盛明熙坦然回答:
“我与他平时没什么交往,那天也没有任何身体、语言、目光接触,谈不上招惹。”
原主挨打的记忆很清晰,看来脑子没被砚台砸坏。
盛启然点点头,欣慰说道:
“那天你昏死过去,我请两个郎中来看,他们都说你没救了。
没成想,你顽强活过来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天意啊。”
盛启然当然不知站在书桌前的儿子,早被四百年后的一个现代人,置换了灵魂。
盛明熙说道:
“爹爹,那天盛明威打我之后,临走前说了一句狠话,儿子再三思忖,不解其意。”
“盛明威说了什么?”
“他临走前说:‘告诉你爹,再敢跟我们长房作对,小心搞死你们全家’,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盛启然听儿子这番话,不由眉头紧蹙,说道:
“盛明威找茬,用砚台砸伤你,必定与长房侵占咱家良田有关。”
盛明熙疑惑道:
“长房想侵占咱家良田,这是怎么一回事?”
长房对庶出的四房,一直颇为蔑视。
但在原主记忆里,两家好像并未结下什么仇怨,更没有侵占良田的记忆。
盛启然长叹一声说道:
“你有所不知,当初盛家分家,你祖爷为公平起见,不论嫡庶,每家的田地亩数相当,良田、薄田也都均等。
后来长房起了贪念,以耕田远近为由,提出用他们的薄田,置换咱家良田,遭我拒绝后,两家其实就结了怨。”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毫无印象。”
“六年前了。”
“六年前的事了,盛明威为啥现在才对我动手?”
“前几天,长房做了一个局,想诓骗我家良田,被我识破,未能得逞。
盛明威打你,肯定就是为了这件事泄愤、示威。”
“长房做了什么局?”
“唉,这事很闹心,别提了,你安心读书,不必多问。”盛启然一脸苦恼,“咱家以后只能指望科举入仕,才能自保了。”
盛明熙说道:
“爹爹,我不明不白挨打,却不知长房做了什么局,以后人家继续施虐,我总得有个防备吧。”
盛启然踌躇一下,觉得没必要再对儿子隐瞒,说道:
“族长今年选长房做户役,长房以扩充义田为由,征买咱家十亩良田。
事后我才知道,长房以他家十亩薄田,入义田充数,将咱家十亩良田,置换到了他家名下。”
盛明熙听得有些懵圈。
“爹,户役是什么意思,是按户分派的差役吗?”
盛启然摇头说道:
“我说的户役,是宗族内户役,与官府户役大不相同。
族长每年从族人中,选拔一位晓事之人,掌管族内的粮差、田地之事,族人称之为户役。”
“义田又是什么意思?”
盛启然瞅着儿子,满脸狐疑。
我儿脑袋是不是被砚台砸坏了?
怎么连义田是什么,也搞不清楚?
盛启然耐心解释道:
“义田属于宗族公田,收入主要用于赡养族内老无所依、残疾赤贫之人,以及族人的婚丧大事。”
盛明熙点点头,听懂了“户役”、“义田”两个名词解释,也就对对长房做的局,一清二楚了。
他嗤笑一声,嘲讽道:
“说实话,长房做的局,手法拙劣愚蠢,让人一眼看破,实在没什么档次。”
盛启然神色肃然,叹道:
“是啊,明眼人一看这种作弊手段,便觉得离奇可笑,可他偏就敢这样做。”
“如此看来,长房背后有人撑腰吧。”
“我儿所说极是。”
“谁在给他撑腰?”盛明熙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