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乾清宫西侧的一处暖阁内,此刻中风的崇祯如风中残烛般,正躺在一张软椅上休憩。
如今的他,往昔的帝王威严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面容扭曲、口眼歪斜的凄惨模样,左侧半边身体仿若被禁锢,无法动弹,就连说话也如鲠在喉,不再似往日那般顺畅。
他的贴身太监,亦是大明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正如同忠诚的卫士般,在一旁侍奉着。
除了这二人,暖阁上下空无一人,仿若被世界遗忘。
“皇爷,太和殿那边的事宜都已妥善安排!有娘娘和殿下在呢!您无需忧心……御医说您现今务必好生调养身体……万万不可再动气了!若再有差池,那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啊……”王承恩禀报道。
“大……大伴……你说烺儿那边果真能胜任吗?那孩子……才十几岁,他能应对如此繁多的政……政务吗?”
王承恩怎敢言否!
“皇爷,政务虽如繁星般众多,可还有内阁和六部如坚实的后盾啊!太子爷虽年纪尚轻,可奴婢早就看出太子爷聪慧过人!您不也是十几岁就登上皇位的吗?而且一上位就如雷霆万钧般除掉了那权势滔天的魏忠贤……”
“故而,奴婢认为您无需担忧!况且您对外只是宣称身体有恙……趁着此等良机休憩一段时间,又有何妨呢?”
“奴婢是伴随您入宫的,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您身旁见证着!您登基后仿若苦行僧般,不近女色,每日清晨便早早起身处理政务,直至夜深才回宫歇息……就连您身上的衣裳都打着补丁……”
王承恩一边说着竟然哭了起来,“这大明朝两京一十三省的担子可都压在您的身上,这样下去谁能受得了?”
“奴婢瞧啊!皇爷您当这皇帝不是来享福的,倒是来受罪的....”
王承恩这样一说,崇祯的脸色也极为落寞。
“唉!”
“朝...朝廷没钱,河...河南陕西又连年大旱,关外鞑子肆虐,朕就是...把紫禁城卖了也没办法....”
崇祯一边感慨,眼角竟然流出一行清泪。
“大明朝真的....要....亡国了吗?”
视线回到太和殿。
此时朝堂上吵成一片。
自御史文泰提起这件事情以后,不少大臣便纷纷跳出来对准兵部尚书陈新甲开炮。
“殿下,陈新甲此人乃大奸大恶之徒,其罪当诛....”
“臣恳请殿下将其凌迟....”
“松锦一战结束后,我朝在关外已无立足之地,此等结果全赖陈新甲所致.....不杀陈新甲天理不容,国法亦不容....”
朝臣们越说越是激动,仿佛一群被激怒的雄狮,幸好陈新甲本人不在这里,否则不少大臣恐怕会如饿虎扑食般冲上去将他给撕了!
朱慈烺看着朝堂上乱糟糟的样子,心底里犹如掀起了惊涛骇浪,失望无比。一想到崇祯平日里面对的都是这些货色,朱慈烺突然有些同情起对方来,仿佛看到了一个在黑暗中孤独前行的人。
按照历史记载,崇祯十四年,为了解决关外清军屡次劫掠等问题,崇祯帝犹如一个赌徒,搜刮所有家底,凑出了一支 13万人的大军,妄图一劳永逸解决关外的危机。
战役初期,明军如猛虎下山,取得了许多场胜利,可随着时间的推移,13万大军的补给却如决堤的洪水,逐渐成为一个严峻的问题。
崇祯帝采纳陈新甲的建议,如饮鸩止渴般下令前方军队速战速决,结果却如自掘坟墓,造成明军战线拉得太长,被清军如饿狼般抓住机会截断粮草,由此最终大败,主帅洪承畴被俘,13万兵马如土鸡瓦狗般一败涂地。
大明朝廷最后一支可与清廷决战的精锐,就这样如流星般湮灭。
在原本的历史上,崇祯碍于面子,不敢承认是自己默许的,只能如鸵鸟般藏头露尾,杀掉兵部尚书陈新甲,让这个老登替他背负这口大黑锅。
“肃静!”
“此乃朝堂,不是尔等家门口的菜市场,如此吵闹,成何体统?”
见朝臣们如菜市场的小贩般喧闹,朱慈烺如怒目金刚般厉声怒斥。
他一开口,很多人马上识趣地闭上嘴。
等到朝堂安静下来以后,朱慈烺才继续开口,“朕以为,兵部尚书陈新甲暂且搁置!此人是父皇下令处置的,那么自然应该由父皇决定他的生死....”
朱慈烺可不蠢。
本来陈新甲就是崇祯的白手套,说是陈新甲的问题,实际上是冲着崇祯去的。他可不会被大臣们当成枪去对准自己的父皇!
况且,给皇帝背锅如果只能是这样的下场,那么,以后朝堂上还有谁敢去帮皇帝办事?
“松锦一战,我朝精锐尽数覆灭。孤以为,为今之计,当重新建立起一支直属于朝廷的精锐之师.....”
朱慈烺之所以说这话,是因为他想起了一件事情。
历史上的崇祯十五年,在明军精锐尽数败于关外之后,到十一月,皇太极派出数万大军分别入塞劫掠,是为壬午之变。
壬午之变中,清军率兵沿大凌河西进,大军分两路南下:一路则由古北口毁长城而入,另一路自雁门关黄崖口而入。
此番清军南下历时八个月,袭扰大明境内诸如北直隶、山东、南直隶、浙江等地,攻陷八十八城以后,带着三十六万九千名俘虏和三十二万余头牲畜等战利品扬长而去。
这是大明朝的悲剧!
也是百姓们的悲剧!
朱慈烺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如今是崇祯十五年九月,距离清军南下偷袭还有不到两月时间!
还有机会阻止这一切!
“传令下去,即日起,从各地卫所边军中抽调部分精锐入北直隶.....”
此令一出,整个朝堂一片哗然。
“殿下,不可!”
朱慈烺才刚说完,户部尚书陈演就在众目睽睽下站了出来,“臣恳请殿下收回成命,户部已经没钱了.....抽调边军之事实不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