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暮云轻声念着,眼中的光彩越来越亮。
是啊,人生若只如初见,一切都将多么美好!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身处这处染缸,见惯了人情冷暖,也见识到了人心易变,昨天还对你关怀备至,今天可能就是冷眼相对。
这首诗词简直写到了她的心坎。
只是。
只有这四句吗?
她虽在夫子的教导下读过几年书,但比起外面那些书生们,自然有所不如,她只是感觉这首诗词似乎还没写完,却又不太确定。
而此时,大堂内异常安静。
众书生望着一脸欠揍的徐宁,恨不得狠狠在他脸上来两拳,这家伙吊人胃口,实在太气人了。
这种质量的诗词,一看就不可能是现场作出来的,既然事先已经作出来,自然不可能只作一半,结果这家伙倒好,念了半首,剩下半首直接不念了。
简直不当人!
“冯兄,此人的诗词虽有几分才气,却只有半首,不足为虑。”
钱姓书生瞥了徐宁一眼,对身旁的人说道。
冯姓书生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冯兄,我看也不用等了,你直接把诗拿出来,好好煞煞这家伙的锐气。”
“啊?”冯姓书生呆了一下,“这……”
“这家伙不知哪里来的,以前从未见过这号人,想来这半首诗不过侥幸所得,论起才华,自然是和冯兄没得比,冯兄无须让他。”
冯姓书生尴尬地笑着:“不急不急,等等其他人……”
钱姓书生扫了一眼全场,冷哼一声道:“指望这些家伙,肯定是没戏了,瞧这一个个都快成缩头乌龟了,半首诗词而已,就被吓成这样,最后还得冯兄你来力挽狂澜。”
冯姓书生擦了一下脸颊上的汗:“突然想起来,我那首诗有一处地方用词不太准确,我得回去斟酌斟酌,今日就不给暮云姑娘看了,等我修改好再说。”
“啊?”钱姓书生一怔,“不如冯兄你写出来,让我们帮你一起看看?”
“不必了!不必了!”冯姓书生连连摆手,“我心中已有了腹稿,应该很快就能改好,再说诗词之事,岂能让旁人代劳?”
钱姓书生一听,点了点头:“也是!真是太不巧了,若非冯兄追求完美,今日岂能让这有伙抢走风头?”
冯姓书生松了一口气,如果这家伙再继续追问下去,他很有可能暴起伤人了。
这时,妇人又问起是否还有人要作诗,全场安静,无一人回答。
妇人一连又问了数遍,依旧无人回答,她心中顿时困惑无比。
“奇了怪了,寻常这个时候,一大堆人抢着作诗,今儿个怎么回事,突然之间集体哑巴了?”
她暗自寻思道。
冷清的场面并未持续多久,在许久都未看到有新诗词送来,暮云心中便已明白过来,随即结束了中场休息,继续开始她的表演。
大堂顿时又恢复了热闹。
只是在场众书生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刚才那尴尬的一幕,简直是在打他们的脸,可是他们又不敢站出来,因为他们没把握自己的诗词能超过对方。
不对,应该说一定无法超过。
毕竟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几斤几两,没人比他们更清楚。
这种时候谁要将自己的诗词拿出来,那就是自取其辱了。
“今天的表演到此为止,暮云在此谢过诸位捧场!”
半个时辰后,暮云结束了最后一个节目,向众人鞠了一躬,转身上了楼。
众人立刻翘首以盼,眼下打茶围结束,接下来就该宣布有没有暮云姑娘选中的人了。
“诸位贵客稍等,奴家帮你们去问问暮云姑娘的意思。”
妇人甩了甩手里的纱巾,跟着上了楼。
过了不久,她走了下来,脸上的腮红愈发鲜艳,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了一眼,最终落在了徐宁身上。
“暮云姑娘说了,请之前写下‘人生若只如初见’的那位小公子上楼,茶点已经准备好。”
众人的目光一齐落在了徐宁身上,有羡慕有妒忌,他们今天早早赶过来,就是为了这个与暮云姑娘独处的机会,结果倒好,钱也打赏了,名额却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给抢走了。
不就是写了一首诗吗?
有什么了不起的?
早知道的话,他们也让人准备一首了。
而怀着这种想法的,大多都是学问不通之人,现场但凡是读过几年书的,都不会这么想。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房间内,一身红衣的暮云席地而坐,给徐宁面前的杯子斟满茶,随后语气温柔地问道。
与之前在下面表演时那副清冷的面孔不同,此时的她脸上多了一些神采,给人的距离感也不再那么强烈。
“叫我徐宁就行。”
“原来是徐公子!”暮云起身,后退了几步,在一张矮桌前坐下,桌上放着她之前弹奏的古筝,“徐公子那首诗词,我很喜欢,似乎是《木兰花》?”
“正是!”
“这么说,这是一首词,这首词还有下半阙?”暮云望着他,眼神晶亮。
“不错!不过我忘记了。”徐宁十分光棍地说道。
暮云愣了一下:“忘、忘了?”
“对啊,忘了,很奇怪吗?”
“徐公子若是不愿告之,我也不勉强,不过……”
说到这时,她顿了一下,“据我所知,徐公子是第一次来宜春楼吧?”
“确实是。”徐宁大方承认。
暮云看了他一眼,语气幽幽道:“既然徐公子是第一次来,想必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我,那我倒是有些好奇,徐公子这首词原本是写给谁的?”
徐宁微微错愕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抄的这首词,写的是离别之苦,而自己是初次见对方,也就没有所谓离别。
想到这里,他沉默了三秒,神色有些失落:“看来暮云姑娘对我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暮云秀眉微蹙:“我们之前见过?”
“那还是去年冬至,我初到江宁县时,无意中路过宜春楼,那晚……”徐宁的语速很慢,仿佛陷入了回忆中。
只是,还没等他说完,暮云突然冷笑道:“徐公子的瞎话真是随口就来,去年冬至之时,我还未曾来宜春楼。”
徐宁神色一滞,顿时尴尬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