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朝前看去,一位丰神俊朗的青年,落入了眼帘。
几人停下脚步。
来人是个生面孔,二十出头的年纪,看穿着打扮就能知道,这不是桃花镇居民,楚大头脸色微变,心道卫渊莫不是时来运转了?
带着疑惑,他朝青年拱手:“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青年并未答话,只径直从楚大头身前走过,随手丢出块牌子,精准落在后者怀里,平淡说道:“这少年我保了。”
“嘿?你保你......”
楚大头正欲发作,忽瞧见牌子上面小字,表情先是微微错愕,随即脸色大变。
冀州太守令,县老爷的顶头上司。
一个‘娘’字梗在喉间,他抱拳问道:“敢问公子名讳?”
“陈岐山。”
青年语气波澜不惊,只顾打量小院。
视线落在那三清神像时,眼睛不由得一亮,桃花镇居民信佛,这般供奉道祖的人家,应该就是父亲口中那位。
见此不由暗暗点头,他故作疑惑道:“这少年所犯何事?”
老骗子卦中的贵人......
青年这话是问楚大头的,卫渊弄明白来人身份后,甩了甩胳膊,抬手一礼,连忙抢答:“没有大事,几位差爷弄错了。”
此言显然是不想将事情弄僵。
但边上的陈岐山,可没这么客气,听见少年声音,他轻轻颔首,看向满脸促狭的汉子。
“当真?”
语气有些不信。
此举把楚大头弄得不知所措,连忙点头如捣蒜,一秒七个对。
“对对对对.......”
陈岐山见状沉默片刻,出言训道:
“那还不走?”
“这......”
楚大头顿时头大,卫渊要是交出去,他回去怎么复命?
齐县令要这少年当替死鬼,其中自然是有门道的。
这孩子打小孤苦伶仃,除了那到处招摇撞骗的老道士,家里再无旁人,别说是借去衙门两天,就算真个杀了,也没什么紧要。
若非如此,楚大头又怎会拒绝卫渊的讨好钱?
可眼前这位陈公子......
两番思量之下,楚大头还是挥挥手,带着众衙役无奈退去。
陈岐山见人走远,关上大门后踱步到竹椅前坐下,脸色虽然平静,但眼中的急切却始终难掩:“家父差我来拜会老先生。”
“哦,老骗子不在。”
卫渊忽又想起老道士临行前的话,灵机一动:“你是为了含光寺那狐妖而来?我有一句话,不知陈公子可愿听?”
陈岐山双眼微眯,稍显不悦,但很快又点头:“何话?”
卫渊认真琢磨:“含光寺乃陈氏一难,万不可与其牵扯,过深必有大祸。”
陈岐山眼底露出一抹郑重:
“我大虞崇尚佛教,十数年前平阳洞天钦定法幢寺镇国之名,得龙玺赐福,坐守平阳洞天的太守李氏水涨船高,大家有目共睹。
余下坐守洞天的世族,凡有寺庙者,谁不上奏朝廷?只是大理寺监又言明,法幢寺悠悠五百载历史,方能承受镇国之名。
含光寺虽不及法幢寺,但佛香却也烧了四百年光阴,我爹几经波折,方为含光寺搏得机会,又如何愿意放弃?”
几百年前,不周山下的圣贤庄被烧了把大火,儒家气运大损。
受儒家扶持的大周朝,气运也迅速败落,如今天下虽未易主,但也已四分五裂,其中以法家佐政的秦国实力最强,近年来释教发力扶着虞国奋起,大有与秦抗礼之势。
而虞国的壮大,又与这些年来攻占的洞天福地脱不开关系。
洞天福地内灵气极盛,是能圈养“灵运”的小天地,但通常都有大妖、山灵坐守,而借助洞天福地的气运,扶以立教根本,正应了阴阳家的那句“国运昌隆”。
所以陈氏举荐含光寺为一方镇国寺,征得大理寺监同意后,在朝中便少有异议。
可是这诺大的一桩好事,如今却因为“含光寺主持养妖”变成祸事,不说陈氏是否有其它图谋,光是“举荐失职之责”就足以毁其根本,在朝堂举步维艰。
陈岐山收回心神,脸色郑重:“你怎会知此中关节?”
卫渊也敛起笑意:“是老骗子临走前所述。”
“那老先生人在何处?”
“我可以帮你找他,但在此之前,有件事要陈公子帮忙。”
陈岐山一愣,看似没反应过来,实则却在暗中观察少年的神情,他看那些在势力场沉浮的权贵向来很准,只是如今的这个少年,却很难看得明白。
兴许是年岁太小,识事不多?
陈岐山眨眨眼,作恍然状:“什么事?”
“有个姑娘要来砍我。”
“嗯?”
“老骗子说,在我十八岁的生辰这天,会被一个同岁的姑娘砍死。”说着,卫渊忍不住一拍桌子,骂道:“他娘的贼道士向来一算一个准。”
“......”
“只要你护我一日,我就帮你找回老骗子。”
“那是怎样一个姑娘?”
“是个使刀的姑娘。”
陈岐山含笑沉吟,仔细想了想才问:“莫不是谁家厨娘?你对她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卫渊很是激动:“想什么呢,她可是修士。”
“嗯?”
“用老骗子的话来说,是金丹境的修士。”
“嘶——”
陈岐山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
......
桃花镇虽是洞天福地,但毕竟不是仙门府邸,陈氏先祖开拓此地后,并没有对迁徙至此的居民进行修士教化,而是一门心思的弘扬佛法,以争取百世清宁。
因而桃花镇的大多居民,至今都不清楚修炼一事。
但眼前的卫渊,小小年纪对修炼似乎已经有不少了解,倒着实让人感到诧异。
修士有修为高低之分。
就如同那句话——“结成金丹客,方为我辈人”。
而金丹境,正是修炼中的第一道门槛。
天赋不够,任你如何勤奋也结不出那颗金丹,但只要结出来,那御气化形、御物飞空等等神通,就能如臂使指。
因此,即便是天下修士教派的巨擘“九宫”,门下弟子三千,真正结出金丹的却也不足五百。
要说一个金丹境的姑娘砍杀普通人,这事怎么听都有些离奇。
且不说寻常百姓,兴许一辈子也见不到一位金丹修士,就算见到、招惹到,对方只需略施手段就能轻易杀人。
犯得着放下身段,挥刀去砍?
陈岐山有些想不明白,但这不影响他做出猜测:“我猜,你眼下是十七岁?”
“没错,我生辰便是八月初七。”
“今日已是初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