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告别

昨晚一夜睡不好的理由很简单。

平心而论，白野现在的处境，就像是网购买到了100%好评率的降落伞。

从飞机上跳下来，打不开了。

很慌。

非常慌。

没办法，谁让他穿越的游戏世界也太真实了！

《真理桂冕》这款月卡制MMORPG游戏诞生于海蓝星2057年，一经上市，以100％模拟现实的玩法火爆全球。

卑微社畜、游戏博主、PVP狂魔、氪金韭菜、打金代练、炒货地精、寂寞萌妹……

诸多玩家纷纷因为模拟现实的噱头涌入这款硬核游戏，体验最真实的异世界冒险。

可能是因为钓鱼太真实，也可能是因为打铁太上瘾，还可能是小酒馆的老板娘性格太温柔……总之，这款游戏爆火。不到一个月，足足有数十亿玩家的平均在线时长达到11小时。

暂且不提玩家何时降临。白野也从未想过，这样一款游戏，会变为现实。

各具风情的广阔地图、各种折磨人心的BOSS、历史遗迹、机关陷阱、诅咒天灾……玩的时候很开心。

真穿越了，就很痛苦。

并非白野叶公好龙。这游戏有多危险，他最清楚。

《真理桂冠》的世界观内，陆续出现了十二片大陆。后期还有月蚀大陆、星辉大陆、黑洞星环、星界、虚空遗址、天空岛、天堂山、神域、冥域、混沌海、海外诸岛等地图。

这些地图内的NPC，他们共同的特点就是，能打。

很能打。

超级能打。

白野打量着自己的细胳膊细腿，陷入沉思。

不是吧，让我一个小园丁速通魔域啊？

有没有搞错？！

返程票呢，赶紧卖一张！

作为前世有名的PVP大佬，白野的主账号职业是战争祭司。他多开的几百个不同职业小号也全部是圣骑士、游侠、刺客之类的人类职业。

白野可以打保票，这游戏啥时候简单过？

一直都是怪物，猎，人！

《真理桂冕》的初始剧情中，玩家们只能加入【秩序】或是【中立】阵容，转生人类。

混乱或是邪恶阵容的角色，多数都是精英BOSS，和白野这种弱小的魔人有本质上的区别。

像死亡骑士、梦魇、游荡者之类的高级魔族，给他们一柄趁手锤子，他们能打的无数战法牧小队泪洒副本，灰溜溜躺回复活泉水。

一时间，世界频道里全是骂街玩家，口吐莲花。

不少玩家隔空喊话凭空出世的游戏公司，游戏公司根本不搭理玩家。

玩家们开始发掘BUG。

过了半个月后，一名玩家帮月精灵送信，意外迷路饿死，新号转生成了树精，又能打又能奶。他在朋友怂恿下，一跃成为世界前百公会的会长。

想到这，白夜忍不住瑟瑟发抖。

当初有很多玩家加入挖掘。海怪、雪妖、幽灵船、飞龙、异种、堕魔……层出不穷的彩蛋在玩家的挖掘中不断曝光。

为了这些彩蛋和首杀成就，白野曾经同样是“战斗，爽”的肌肉佬一员。他现在无比后悔。

要命了！

我要回家！

我是某星际种子的大股东，我不要穿越到《真理桂冠》啊！

来到玩家们费尽心机，却始终没有详细情报了解的魔域，白野内心只想着逃跑。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残酷。

哪怕白野看过剧情分析帖，大致了解到魔域是何等神秘而瑰丽的暗黑地下世界。

甚至他还发过预言帖，猜测这游戏还有一条隐藏的很深的【魔王线】。

然而，这些情报对白野的生存没有任何帮助。

在他还很弱小时，表现出对魔域动向的了解，或许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除非他能成为阵容首领，忽悠一大批玩家打工。

白野首先要面对的一个挑战，就是在这个混乱的世界，如何更好活下去。

……

收回发散的思绪，白野想到另一个他思考了一晚上的问题。

《真理桂冠》的阵容剧情，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一句两句话很难概括的清楚。

光上辈子攻略大佬们总结的文件夹就有成百上千个。其中最著名的说法是这游戏没有绝对的善恶。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

导致黑暗与光明二元对立，在这个天灾频繁降临的世界，每个角色都有各自的抉择。

可能一个小角色，都是自己意志的主宰。

魔法列车，校长休息室内。

白野闭目养神，却在回忆自己一路走来、为数不多的朋友，试图与自己脑海内所知不多的未来剧情做对比猜测。

魔域处在封印之中。

说明著名的大版本事件【魔界远征】还未发生，目前还能保持短暂的七年左右的和平时间。

在这段时间内，人类世界的占星术士、流浪者、法师们的大本营【紫鸢公国】还未被魔动天空炮轰平。

未来调节凋亡战争，为魔族、亡灵法师和德鲁伊留下迷雾盟约的树精长老还是籍籍无名之辈，甚至可能只是一枚没有灵魂的树种。

席卷整个大陆的三年饥荒也没有开始。无数没有施法能力的贫民也不会在未来的寒冬中饿死。

想到这些事件对未来世界留下的伤痕，白野不禁叹气。

树精长老不死，就不会彻底引爆诸国乱战的火药桶，让世界开始大规模饥荒。

如果不是饥荒，流动世界级BOSS【堕落骑士·奥利尔】就不会参与王国革命，最终被农夫所背叛，献祭自己，沦为没有神智的野兽，在诸国地图上游荡，随机屠杀。

玩家们对他又怕、又恨，又敬！

怕跑图时，他把自己顺手杀了。

恨他性格耿直赤诚，结局悲惨。

叹英雄抵不过背叛与质疑，沦为野兽。

不努力，就会在时代洪流中，被落满肩头的雪花压成灰。

更多的牺牲者，谁也不知道。无人知晓。

“我别无选择，对吧？”

白野对自己无声的说。

留给园丁的神技和神器还没有出现，它得等到天启战争、审判战争、暴乱战争三次重大战争之后的事。

最起码，前期白野要平安度过内测开始前，背景设定里的【魔域解封】事件，再解决【琥珀镇重建】、【狙击灰沼城】、【守卫雪风领】等等一系列事件。途中与无数或长久闪耀、或昙花一现的英雄们同台竞速，在魔兽森林和黎纳科帝国这张地图上混出名堂，熬走教廷，才有机会去争夺。

与此同时，蜃气半岛完全被天灾和负位面能量腐蚀，繁星魔女战死。装有园丁神器的翠耀树庭才会解除沉睡魔咒，出现在世人眼前。不说别的，精灵和德鲁伊肯定要参战。

白野皱眉，感到棘手。没错，按照游戏剧情，魔域与翠耀树庭同时双线开战。但两边都有不容错过的神器与奇遇。

他穿越的时间点、身份，实在过于不利——白野从黑暗中醒来，已经身处标本架子。疯狂的老巫妖艾萨克拿着电锯，对白野露出邪恶笑容，在他的脑袋上不停比划。

如果不是穿越者奇怪的各种神秘因素影响，白野肯定会死。

我真的要参与这些大事件吗？

我真的能改变他们吗？

在时代面前，逆流而上属于作死行为。

英雄可不好当啊。很多角色虽然遵循自己本心行事，下场太惨了。站错了队、被人设局、兄弟背刺……光想都让人脑袋疼。

白野轻轻吐出一口气，他只想当个普通人，继续回到自己平凡的日常中。

不入坑《真理桂冠》就好了。

说多了都是泪！

他自认为是一个懂得趋利避害的聪明人。白野凝视着樱桃木扶手上垂落的墨色长发。

乌黑如绸缎般的发梢末端，颜色斑驳。在阳光照耀下，像雾霾蓝色的一小片灰云，于心头飘过。

穿越前，他得了神经系统绝症，不得不剪短头发。白野扪心自问道：

我到底是在被困在了永恒的冬眠仓之中，还是真的回不去了？

片刻，白野将这个想法抛掷脑外。他更希望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是前者，一切都是治疗药物的作用。

可惜生活不给他选择。

既来之，则安之吧。

……

列车突然鸣起一阵汽笛。

“各位乘客请坐好，前方驶出芬恩魔法学院！”

“本届火山杯球赛即将开始。现在上场的球员来自于文学社！”

“本次列车终点站，交界地！”

白野好奇地看向窗外。

有过一面之缘的红头发女子绮莉出现在操场上，大喊。

“到底是哪个校工在捣乱？快把他撵下来！”

小恶魔们打作一团。强大的侍僧、恶魔学者们则是花样百出飞向空中，地精干脆坐在礼炮上，纷纷看热闹。

“是希茨先生！”

听到这个姓氏，白野浑身一颤。

导师的名字怎么会出现？

塔楼的大摆钟顶，一个滑稽的白胡子守钟人老头正在辛勤忙碌，搬动各种颜色的鲜花，装饰钟楼。

老头看到了白野，对他挥手：“一路顺风！”

白野关上车窗，一种强烈的冲动促使他打开心灵法典，勾勾画画。可最后，他再度放下羽毛笔。

“再也不见，希茨先生。”

我可不想堕落到更深的地狱。

尽管知道可能性渺茫……他向圣光祈求，希望二人从此余生是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