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盖自觉失态,让庄客们误会了。挥手让庄客退下,晁盖歉道:“方才见押司头也不回的离去,一时失态,让押司误会了。晁盖罪过,给押司赔礼。”
说着,晁盖恭恭敬敬给宋江行了一礼。
宋江见晁盖不是要杀他,放下心来,连忙扶起晁盖:“保正哪里话,是宋江孟浪了。”
俩人再次入座,宋江绝口不提报喜的事,与晁盖推杯换盏,谈天说地。倒是晁盖,此刻心不在焉,满脑子想着该怎么和吴用说。
另一边…
晁盖的庄客离开大部队,沿小路一路飞奔到吴用家中。
见吴用家大门紧闭,不见灯火。庄客也顾不得许多,上前拍门道:“学究!学究!”
吴用为人谨慎,睡觉都比较轻。
听见有人急匆匆拍门,他先是透过窗户,只见一名晁盖庄客在屋外,又环视四周,确定没有异常才点灯开门。
“何事如此惊慌?可是保正让你来寻我?”
庄客看到吴用,稳下心神:“正是庄主。今日夜里宋押司快马来村,直奔学究家,叫庄主拦下,请去庄中喝酒。庄主叫我来提醒学究。”
吴用闻听,第一想法便是东窗事发,忙回屋收拾行李,打算亡命。
正在收拾行李时,吴用却想到:七星聚义之事事关重大,天知地知只有我等七人知晓,连白胜也没有细说。这七人中,我观那石碣村阮氏三兄弟与刘唐兄弟是条硬汉,即使被抓,也断然不会供出我来。
那公孙道长行迹飘忽不定,官府拿了他许多时日也不见踪迹。晁盖晁天王就在东溪村,我平时里也不见官府来找他。此事必有蹊跷!
吴用收拾行李的手慢了下来,站在原地,细细思考。转身又问庄客:“押司可曾带人前来?”
“未曾,只一人一马。”
吴用听了,安心了几分。想到:即是如此,就算东窗事发也还有时间。况且我平日里未曾作奸犯科,想来押司前来定是有别的要紧事。待我前去细细打探一番,再逃不迟!
吴用当即拿了一件冬衣穿上:“我这就去庄上,劳烦在前带路。”
……
来到晁盖庄上,眼见宋江与晁盖已喝的半醉,吴用一进门便闻到一股冲天的酒气。
见到吴用,晁盖心中一紧,忙给他打眼色。
吴用了然,朝宋江拜道:“押司。”
宋江见到吴用,酒气消散了大半,连忙恭贺道:“学究,宋江在这里先道一声贺。哈哈…”
吴用一头雾水,看向晁盖,见他一脸郁闷,便问道:“不知押司所言,喜在何处?”
宋江细细道来:“今日乃是学究大喜!阳谷县县令遣唐押司前来,征辟学究与石碣村阮氏三兄弟。学究此番却是鱼跃龙门,如何不喜?”
吴用惊了半响,正要高兴的手舞足蹈,想起晁盖就在旁边,压住心中的喜悦:“不知这阳谷县县令,为何要征辟小生?小生终日在这东溪村教书育人,名声不显,为何传到了阳谷县?”
“想必是学究贤名也传到了阳谷县,这才能被县令看中。我听闻那阳谷县县令乃是进士出身,上任县令不到一年,正是用人之时,学究去了,定然有用武之地。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宋江真心为吴用高兴,没有注意到旁边晁盖漆黑如墨的脸色。拉着吴用的手就是一番寒暄表白。
那可是进士啊!
一名进士为何会来阳谷做县令,他们不知道。但再差的进士也是进士,在他们眼里宛如天仙下凡,可望而不可即。
眼下登龙梯就在眼前,出人头地,荣华富贵点头可得,如何不让人激动?
宋江说出的信息让吴用飘飘欲仙,不能自己。
他为何会与晁盖做这等杀头的勾当?还不是因为科举无望,又不甘心这辈子老死在这东溪村里,才冒死干一票富贵,同时也牢牢傍上晁盖。
别看晁盖只是一名保正,但他在这东溪村宛如土皇帝一样。
不就是因为羡慕晁盖的地位,吴用才铤而走险的吗?
眼下有了一个不用冒着杀头的风险就能获得地位的机会,吴用死去的内心就像万物勃发的春天一般。
若是有可能,谁又想做草寇呢?
但吴用也没昏了头,他清楚晁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他的心情。吴用忍着心痛,缓缓推开宋江的双手:“押司,此事过于蹊跷,还容我细细思考。”
“哎!学究!”宋江瞳孔收缩,满脸震惊,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将到手的富贵推开,“学究,这可是百年难遇的好事。若不是你学究天人,怎么会被阳谷县县令看上。以学究的学问,若能去阳谷县做一小吏,不日必能入流做官,光宗耀祖。
小可听闻上月阳谷县打虎英雄武松兄弟,被阳谷县县令提携做了县尉。他做都头到升任县尉,不过短短半年,登堂入流,可见如今那里正是用人之时。以学究之才,去了那里,不日升任主簿,手到擒来!”
宋江一字一句,像一柄开山大斧,一刀一刀砍在吴用心头上。
但吴用清楚,再大的富贵也得有命才行。此刻晁盖就在旁边,目光紧紧盯着他,他若有一丝动容,明天怕是出不了东溪村!
他武松算什么?
一介武夫!
他能做县尉,洒家也做得了主簿!
吴用差点甩开宋江,仰天长啸。
可惜…
吴用浑身都在颤抖,像一个瘾君子几天没有碰了,突然有人拿出一包货摆在面前。
蚂蚁在血管里爬、毒虫在骨头上咬……
吴用怕晁盖看出异常,连忙罢手道:“多谢押司好意,只是容小生思考一番。”
说罢,吴用不容宋江挽留,大踏步回家。
另一边,宋江被吴用毫不犹豫便拒绝的模样惊了。
他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不想做官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利”为何解?
说来说去不就是做官吗?
做了官,还不像吸铁石一样把“利”源源不断的往自己身边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