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束一下子就懵了,眼睛瞪的前所未有的大。
雅间里的其他人也惊恐的瞪起眼,看何欢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个疯子。
“咕嘟……”
坐在何欢身旁的泛香甚至吓得吞了口口水,有些哆嗦的看向何欢。
何欢笑着看向众人,“怎么,不敢?”
何欢虽然在笑,其实心里有些失望。
金人都骑到大宋头上了,大宋的这些二代们居然没有太大反抗的情绪。
他至今都记得,中华最危难的时候,列国在中华建立了无数大使馆,在馆外抗议、示威,甚至放火的那些义士就没断过。
一个国家,乃至一个民族,有危难不可怕,可怕的是危难来临的时候,大家都想着当鹌鹑,全无反抗的精神。
这样的国家,最终只会走向败亡,这样的民族,最终只会被欺凌。
可我中华民族,不该是这样的啊。
“何兄长,您这是想要我们的命啊!”
刘伯震苦着脸,艰难的开口道。
杨付赞同的点头道:“真要这么干了,只怕我杨氏上下都会跟着我上刑场!”
宗束数次张嘴,最后挤出了个难看的笑容道:“表兄,你是在逗我们玩对吧?”
何欢哈哈一笑,道:“当然是逗你们玩了!”
雅间里的众人先是一愣,然后齐齐松了一口气。
张宗益忍不住抱怨道:“欢哥儿,你以后还是别逗我们玩了,真的会吓死人的。”
何欢注意到,张宗益对他的称呼一直在变。
有求于他的时候称他为大兄,不求他的时候又叫他欢哥儿。
对他称呼切换之快,令人汗颜。
最重要的是,张宗益这种用人在前不用人在后的态度,居然不做任何掩饰,就这么明晃晃的表现出来了。
可见,张宗益家里的其他人要么也都是这样,要么就是有足够的底气能纵容他这么干。
“作为补偿,我告诉你一个能用的办法如何?”
何欢笑着说。
张宗益一愣,警惕的道:“什么办法?”
何欢笑道:“放心,这次不吓人。”
张宗益将信将疑。
何欢接着道:“我刚才告诉你,需要叮嘱那位妇人的那些话,你忘掉就行。”
张宗益不解的看着何欢。
何欢继续道:“只要让那位妇人流露出破绽,被查出是诬陷秦埙的,那你和秦埙就不会结成死仇,秦相纵然是再想以大欺小,也拉不下那个脸面来。”
如果让那个妇人一口咬死,不露破绽,那秦埙的名声就算是毁了,偏偏秦桧对这个孙子寄予厚望,想让他考状元来着。
名声毁了,就没办法再考状元了,上限就钉死在进士上了。
真要结了这种仇,那秦桧有很大的几率会亲自下场。
可让那个妇人流露出破绽,让大家知道这只是小辈之间互相恶心的手段,那秦桧就算再在乎孙子,也不好亲自下场来帮孙子讨回公道。
毕竟,作为一国宰相,秦桧也是有面子的人。
放下身段来参与小辈们之间的争斗,真的会掉大分,会被所有人看不起的。
张宗益闻言,明显的松了一口气,然后一个劲点头笑道:“这个好,这个好,就这么办!”
随后,大家默契的没有再提此事,而是玩起了风花雪月。
期间,泛香心有余悸的凑到何欢身边道:“上官,您可真够大胆的,居然敢给这群天不怕地不怕的衙内们出这种注意。”
何欢撇了张宗益等人一眼,狐疑的看向泛香。
你确定这群人是天不怕地不怕?
真要是天不怕地不怕,这会儿班荆馆的火势只怕已经三尺高了!
真正的天不怕地不怕是猴子那样的,纵然是面对玉皇大帝,也想与其肩并肩。
“往后您可别再出这种注意了,不然奴奴会被吓死的。”
泛香拍拍胸脯说着。
何欢不咸不淡的道:“你被吓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泛香被怼的直瞪眼,忍不住道:“上官难道不知道,帮您扬名的事,上面已经全权交给奴奴负责了。
奴奴要是被吓死了,谁帮您扬名?”
何欢有些意外的看向泛香。
赵官家应该将这件事交给了皇城司,皇城司又交给了泛香。
泛香能领到这种由赵官家亲自委派的任务,足以说明,泛香在皇城司入内院子的地位不低。
这样一来的话……
“我的赏钱是不是由你批示的?”
何欢狐疑的看着泛香。
能领赵官家任务,还是唯一一个跟他频频接触的皇城司人员。
很有可能就是专门负责他这一条线的。
泛香一愣,毫不犹豫的道:“怎么可能,奴奴要是那么厉害,还用在这里陪您说笑吗?”
何欢点点头。
确定了,他的赏钱有九成九的几率是泛香发的。
如果泛香承认了,他反而不太会信。
可泛香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那就说明泛香心里做过类似的心理建设,所以在遇到这种问题的时候,会触发她所做的心理建设,给出她早已准备好的答案。
“往后再让我做事,我要是做成了,你就跟上面报一千贯,你拿三百,我拿七百。这一次帮衙门里做事,我就不多收了,给我三百贯就行。”
何欢毫不犹豫的开口。
碰到直接发钱的人,那就得直接聊钱。
聊感情或者客套,那太虚伪了。
泛香都懵了,“奴不是说了,奴不是吗?您怎么还为难奴?还有,您是不是也太贪了?”
何欢笑眯眯的道:“如果你真不是,你就不会说最后一句话。”
如果不是真的管钱,谁会把钱看的这么重,那怕在为自己辩解,也会下意识的提到钱的事。
泛香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当即也不再伪装,恶狠狠地瞪了何欢一眼道:“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容易被看穿?”
何欢撇了一眼泛香身上的衣服,以及衣服下的身形,笑道:“那倒不是,至少里面我看不穿。”
泛香下意识的紧了紧衣襟,咬牙道:“你不是看不上奴家的姿色嘛,怎么又惦记上了奴家?”
何欢笑道:“何以见得?”
泛香咬牙切齿的道:“在你得知奴家管钱之前,你对奴家不假以颜色,之后就开始看奴家身子了。”
何欢没否认,点着头笑道:“感觉不一样了。”
在他不知道泛香的身份之前,确实对泛香没什么感觉。
可知道以后,美女上司的光环就带上了,这个有加成。
“我劝你最好别有那些龌龊的想法,不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泛香狠狠地威胁。
何欢不以为然的笑道:“你之前不是恨不得贴我怀里吗?怎么现在又不准我有龌龊的想法了?”
泛香恶狠狠地瞪了何欢一眼,“你说的三百贯根本不可能,只有三十贯!”
说完这话,泛香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了雅间,没过多久以后,安排了另一位美人来作陪。
酒足饭饱以后,张宗益留下了再约的承诺,匆匆离开了小樊楼。
杨付、种义结伴离开。
刘伯震却没走。
“他们都走了,你还坐着做什么?”
宗束正准备跟韩亮、岳雷回去呢,见刘伯震不动,忍不住问。
刘伯震笑着道:“我有事请教何兄。”
宗束狐疑的看了刘伯震两眼道:“我们在场,不方便说?”
刘伯震没有隐瞒,点点头。
宗束只能看向何欢道:“那我们先回书院了,明日到了书院我们再叙。”
何欢点点头。
宗束带着韩亮、岳雷离开了雅间。
刘伯震又将那些作陪的女子支了出去,待到雅间内就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刘伯震这才开口,“何兄真的能掐会算?”
何欢还以为刘伯震要跟他说什么大事呢,闹了半天居然是这个。
不是,韩亮信口胡诌的你也信?
“你跟韩亮认识的时间不短了吧?”
何欢忍不住问。
刘伯震点点头,苦笑道:“我知道他喜欢胡说八道,可有些事我一直藏在心里不痛快,想找个明白人问问。”
何欢沉吟着道:“宗束、韩亮他们并不蠢。”
宗束、韩亮等人看上去就跟寻常的少年郎一样,喜欢这个年龄段的少年郎所喜欢的一切,可他们明显比同年龄段的少年郎要成熟、聪明。
趋利避害四个字,这个年龄段的少年郎们还不懂,可他们不仅懂,还会去规避。
由此可见,他们都不是蠢人,反而很聪明。
刘伯震点着头道:“这个我知道,可他们并不算是明白人。”
何欢迟疑着看着刘伯震。
明白人这三个字很难讲。
什么算明白人,什么算糊涂人,并没有明确的标准。
而且就事论事的话,还得看事情的复杂程度才能确定。
“你怎么就认为我是个明白人?”
何欢不解的问。
刘伯震迟疑了一下道:“直觉!”
何欢更不解了。
直觉这个东西很玄学,时灵时不灵的。
如果迷信直觉的话,迟早会被带到沟里去。
“还有呢?”
何欢再问。
刘伯震更加迟疑了,犹豫了许久以后才缓缓道:“在我们不敢去烧班荆馆的时候,你看似在笑,但我感觉到你似乎看不起我们。”
何欢下意识的坐直了,认真的盯着刘伯震道:“这就是你认为我是个明白人的原因?”
刘伯震重重的点头道:“我知道你为何看不起我们,可我们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胆小如鼠,我们只是见惯了处在我们这个位置上的人如何被踩入到泥潭里,所以我们不敢冒险,更不敢赌上一家人的性命去冒险。
你觉得我们自私也好,觉得我们不配享有现在的富贵也罢,我们都不会改变。”
刘伯震还想继续说,何欢却抬手制止了他,“直接说你想请教的问题吧?”
刘伯震所说的顾虑,是所有身处在富贵中的人都会顾虑的事情。
这也是为何很多有权有势的人,看上去很怂很胆小,甚至有点傻的原因。
他们拥有着世上最好的资源,他们或许真的怂也真的胆小,但绝对不会傻。
所以他们所做的一切决定,并不一定都是对的,但一定都是最符合自身利益的。
大宋这个时候变局太快了,从半壁江山变成了四分之一江山,这一路上倒下的达官显贵太多了,也正是因为看到过这些人的下场,所以现在拥有一切的达官显贵自然不肯再冒险。
大家情愿躺着吃遗产,也不愿意拿出遗产去搏一把。
不仅大宋是这个样子,历朝历代末期都是这样。
所以刘伯震所说的何欢懂,不需要他再多说。
“我大宋还能收复中原吗?”
刘伯震深吸了一口气,满脸希冀的问出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