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贞洁烈妇

“我可以掏钱买。”朱祁镇道,“行情价,一人一九,你先通知他们,把人都给我集中起来,送到你马场安置。我在忽兰忽失温开医馆赚了不少钱,可以预付一部分,剩下的等我回了北京再付。”

脱脱不花笑道:“早说你有钱啊,那就好办多了。”

“你那四五百人不算啊。从其他贵族手里买的,我才花钱。”朱祁镇强调道。

“那是自然。”脱脱不花道。

说着,一名仆人低着头趋步进来,把笔墨纸砚放在朱祁镇面前的矮桌上。

朱祁镇提笔蘸满浓墨,挥挥洒洒,很快就把信写好。

但是在信的末尾,却没有落款。

“太上皇,你是不是忘了花押啊。”阿格巴比较懂汉人书信的门道,马上提出了疑问。

所谓花押,是一种个性化的艺术字签名,蝎子拉屎独一份,极难做假。

朱祁镇北狩之后,皇帝玺印被也先抢了去,他便只能通过字迹和花押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尤其是他有一个花押,只有少数阁臣、太后皇后以及司礼监的大太监们见过,只要见此花押,那这封信必然就是朱祁镇亲笔所写无误。

阿格巴所指的,就是这个东西。

“放心,我没忘。”朱祁镇笑了笑,“等我要的人都齐了,我马上就花押。”

人心隔肚皮,怎么也得留一手不是?

说完,他把笔丢在砚台上,自顾自坐下,继续吃肉。

……

脱脱不花很重视这件事,当即命令阿格巴亲自督办。

当然,这种事是非常琐碎的,俘虏都被分配到各个贵族家庭之中,需要一家家登门拜访来索还。

和林城也不算小,哪怕加班加点,没有个两三天时间也根本统计不完。

尤其是很多贵族地位很尊贵,根本不差钱,脾气又臭,阿格巴也不敢得罪,只能笑脸相迎,软磨硬泡苦苦相劝。

而朱祁镇大部分时间,都跟脱脱不花在他的金帐里面喝酒。

这货也真是个奇葩,都到这时候了,几乎顿顿都喝得酩酊大醉,军事上的事完全交给了手下的一帮狗头将军,他自己是半点心也不操。

仿佛只要朱祁镇把那封信寄出去,他就可以安全撤离到河套,高枕无忧了。

“就这猪一样的智商,就这懒散的态度,你不败谁败?”朱祁镇暗自摇头。

三天后。

朱祁镇在马场的空地上,接收了一大批的大明俘虏。

让朱祁镇惊喜的是,这批俘虏的数量居然比他想象中还多,总数竟有两千三百多人。

只因和林是个大城市,草原上很多贵族都在这里有不动产,所以会把很多奴隶安顿在这边家里面。

其中甚至还有一百多名妇女。

这些妇女都是随军家属和负责运输后勤物资的普通百姓,前方战线溃败太快,她们根本来不及逃跑就被俘虏了,类似于当年也先母亲那样的经历。

从去年八月被俘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七八个月,朱祁镇观察到,她们中间很多人都大着肚子。

然而,即便是怀孕了,听说朱祁镇要带俘虏回北京去,她们也愿意跟着走,不想留在草原上。

这让朱祁镇很是感动。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妇女的贞操,那是比她们的脑袋还重要的东西。

被蒙古人搞大了肚子,回到乡里之后,日子必定不好过。

被人戳脊梁骨都是小事,更有甚者会被乡亲们当成失节淫妇浸了猪笼,一尸两命。

朱祁镇问了一下她们坚持回家的原因,有的说是想念家里的父母,无论如何都要堂前尽孝,有的说是蒙古主人太变态受不了,还有的说自己是汉人,讲究一个落叶归根,死了要埋在自家村口,不能死外边。

朱祁镇对她们说:“你们虽然怀了蒙古人的孩子,但在我眼里,你们既然选择跟我南归,不管什么原因,都是我大明的贞洁烈妇。待会儿你们把名字,哪县哪乡哪村人士这些信息都留下,我给你们发个诰命牌子,免得回去有人欺负你们。”

“当然,有了这牌子也不一定管用,如果还有人胆敢欺负你们,就想办法来找朕,朕会为你们做主的。”

妇女们都很感动,一个个都哭得梨花带雨,稀里哗啦的。

在这个时代,女人地位低下,一向都是逆来顺受,何曾有人在乎过她们的感受?现在皇帝(前任)站出来为她们做主了,叫她们如何能不感动?

“蕙贞,是你么?”

朱祁镇正在给妇女们训话,突然一个激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回头一看,是刘福。

刘福因为懂炼铁,在矿场的这些日子里立下了汗马功劳,一直被朱祁镇当成心腹,准备回了北京就给他升官。

却见刘福激动万分,不顾朱祁镇就在旁边,朝着一名怀孕的妇女快步奔跑过去。

“蕙贞,蕙贞,是我啊,我是相公。”

“相公,是我!”

那叫蕙贞的女子热泪盈眶,扶着大肚子走上前来,被刘福紧紧拥入怀中,抱头痛哭。

刘福哭泣道:“没想到,我们夫妻还有再见面的一天。”

“我不是在做梦吧,相公。”

“不是做梦,这都是真的,是陛下一直在想办法解救俘虏,所以我们才能见面。”

说到这里,二人转过身来,齐刷刷朝着朱祁镇跪下,砰砰磕了好几个响头。

“快起来吧,小心动了胎气。”朱祁镇道。

二人站起身来,刘福这才注意到,他的妻子肚皮高高隆起,像是已经怀孕六七个月的样子。

他的笑容瞬间便消失了,面皮不住抽搐,手也在颤抖,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奴家对不住你,相公!”

噗通一声,蕙贞刚刚被朱祁镇扶起来,转头便又给自己的老公跪了下来。

她在地上不停磕头,比给朱祁镇磕头还用力,砰砰两三下,血就从额头上渗出来了。

然而,刘福似乎是铁了心肠一般,红着眼眶愣在那里,看着自己的妻子脸上鲜血直流,却丝毫不为所动。

朱祁镇看到这一幕,也是脑袋生疼,忍不住心中吐槽:“这什么狗血伦理剧本。”

不过转念一想,眼前的种种荒谬和悲剧,不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么?

没有土木堡之变,哪来的这些破事?

“他喵的,堡宗这屁股也太脏了,什么时候才能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