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小姐，别人的隐私不可动，这个道理不懂吗？”赫连丞收起玩世不恭的姿态，脸上的表情很冷肃。
唐夏：“……”
这让她想起数年前，第一次去黎景曜书房，不小心看到了自已的画像，黎景曜也是这样一副疾言厉色的口吻训斥她。
为什么历史总是这样惊人的相似？
唐夏轻吁气，“抱歉，它被刮掉地上了，我捡起来时，不小心看到的。”
赫连丞低头检查了一下照片，见没有损坏，扯了块小巾轻轻擦拭上面不存在的灰尘。
整个过程，那小心翼翼的表情和动作，还以为在擦拭一个价值不菲的易碎珍宝。
“她是你妹妹？”唐夏状似随意的问。
赫连丞哂笑，“怎么可能，我要是有这么优秀的妹妹，还不把她像祖宗一样供着。”
“那是、你朋友？”
赫连丞挑眉，“很好奇？”
对别人隐私向来没兴趣的唐夏罕见点头，“嗯。”
赫连丞坐在沙发上，抬头看她，“坐。”
等唐夏坐到对面的沙发上，赫连丞那张吊儿郎当的俊脸已经陷入苦涩的恍惚，“我哪有资格做她的朋友，她是我的神，月亮女神，在你们东国传统文化中，叫月亮菩萨，她照亮了很多黑暗中的人，包括我。”
唐夏看着他，“你也在黑暗中过？”
“当然，你看这偌大的庄园，是我一个人的地盘，气派、奢华，可是谁能想到，曾经的我差点死了。”
“十年前，我被继母的娘家人绑架，对方不要赎金，只是暗中把我送到了非洲战乱国，让我自生自灭。”
“我虽然接受过训练，也会开枪，但战争的残酷还是远远超乎了我的想象。”
赫连丞淡然的笑了下，“其实我还没在真正的战场上，只是被扔在了难民堆，看着身边的老弱妇孺饿死，被刺死，被枪杀，我只能躺在那里装死。”
“可是当一伙流寇要摔死一个婴儿时，我再也忍不住，扑上去前去，于是有枪子儿对准了我，直射脑门而来，我以为我就要死了，是她救了我。”
赫连丞看着窗外，“我记得那天月亮特别圆，她好像从月亮里降落的女神，落到我身边，将我拉开，子弹擦着我俩的手臂过去。”
“那是我和她最亲密的接触，当然、也是唯一一次。”
说到这，他手指轻轻捻着，棕色的眼眸深邃而忧郁，仿佛在感受那久违的温度。
如果放在平时，唐夏看到除了黎景曜以外的男人做这种动作，一定会感觉被冒犯，被恶心到。
但此时，他眼里没有一点男女情欲，只有仰慕和缅怀，唐夏没忍心打断他。
赫连丞望着外面的天空，声音幽远，“她赞赏的看着我，对我说‘好样的’，我知道，她指的是我挺身而出救婴儿的事，当时我的心呐，心花怒放。”
唐夏扶着额头，目光一言难尽。
她想起来了，她的确救过一个小伙子，当时他被焦灰染的看不清样貌，但露出的皮肤细皮嫩肉。
“后来，她安顿好难民，要离开了，离开前，她走到我面前，问我会使枪吗，我猛点头，她就给了我一把枪，我接过来，咣咣的拍着胸口向她保证‘你放心，我一定救更多的人’，你猜她说什么？”
他收回目光看向唐夏。
唐夏摩挲着手感极好的骨瓷茶杯，故意道：“别崩着自已？”
“我女神哪有你那么肤浅。”赫连丞鄙视了一声，再次目光幽深，“她说，战场上，首先要保护的是自已，只有自已安全了，才能救更多的人。”
“有了那把枪，我才挨到跟我父亲联系上，回到家，通过多方打听，才知道，她叫‘汐’，她救了很多人，在我心里，她就是我的月亮女神。”
唐夏抿着唇，不知该说什么。
赫连丞从回忆中抽回神，看着她，皱起眉，“你这是什么表情。”
唐夏抿了口已经冷掉的茶，淡然道：“被你的情绪所感染了。”
“的确，每次想起她，我这里都难得的安静。”赫连丞指着心口的位置。
“那你后来没去找过她吗？”
赫连丞棕色的眼眸黯然下来，“他们说，她死了，听说一个很大的势力一直在追杀她，一次被追杀中，被子弹穿心而死，就连尸体都被炸飞了。”
房间里安静如斯，唐夏都感觉到了空气中流淌的悲戚。
过了两分钟，赫连丞抬起头，眼眶通红，但一双眼睛却越来的坚毅，“但我不信，她一定还活着，只是隐藏起来了。”
他打开怀表，看着那张小小的照片，像是害怕打扰照片上的人似的，声音很轻很轻。
“这张照片是我用捡的手机，偷拍的。”
“她有仇人，想必不喜欢被人关注，我就制成了这种小照片，藏在怀表里，一有时间，我就帮她祈福，相信她总有一天会手刃仇人，大.大方方的站在阳光下。”
说到这，赫连丞有些异样的看着唐夏，“知道为什么我要带你回来吗？”
唐夏杏眸微闪，“因为你的月亮女神，我长的像她？”
赫连点丞头。
唐夏呼吸微紧，却听到他紧接着说：“但你不是她。”
唐夏怔了怔，“为什么？”
赫连丞指着照片的一处，“你看，她左边脖颈上有一个青色胎记，而你没有，昨天回来，我观察你一路了。
而且，你只是眼睛像她，其他的，一点不像。”
唐夏恍然，原来昨天回来时，他总看自已，是在看这个。
她脖子上确实有过胎记，后来觉得太明显，容易给敌人留下深刻印象，存在潜在风险，就去掉了。
唐夏轻吁口气，“既然我不是她，你可以反悔，我们的协议可以终止。”
“不。”赫连丞摇了摇头，“你像她，是一方面，我需要一名保镖也是真的，午饭后咱们就出发。”
“没问题。”唐夏起身，“那我去准备了。”
“去吧，我再陪我女神呆一会儿，你先去用餐吧。”
唐夏微一点头，往书房外走，走出房间关门时，回头看了眼赫连丞，他正低头摩挲着怀表。
“这次去的地方有点儿危险。”
“不过不要紧，问题不大。”
“我会很快回来的。”
“对了，这么久了，我还是没调查到你的仇家是谁，不如托梦给我吧，我帮你报仇。”
……
低声呢喃，像情人间的呓语，也像对老朋友的临行嘱咐。
他坐在那里，阳光斜照进来，打他英挺的五官上，静静的，莫名添了一丝淡淡的忧伤。
唐夏深吸口气，轻轻关上门，目光越发的深沉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