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2章 对立

站在宅邸之外足足十来分钟。

纳多看着里头闪烁的光影，深吸一口气，这才让自己稍微平静了些。

那院子中火光闪烁，偶尔有几人在不远处经过。

看着极为平淡的院落，他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但纳多还是咬咬牙走了进去。

一路上并未遇到看守的护卫，反而相当轻易的就来到拓跋木真的屋子之外。

直到此时，纳多才看到，屋外柱子下的阴影之中，一人背靠柱子坐着，腰间挎着一人高的长刀。

“忽必罗……”

微微一愣神，纳多还是认出了那人。

忽必罗抬眼看着他，眼神出乎意料的冰冷，甚至带着几分杀气。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此时屋内忽然传来拓跋木真的声音。

“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吧。”

闻言，纳多目光在忽必罗身上停留片刻，确定后者没有动手的打算之后，这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与预想之中的不同。

拓跋木真坐在点着烛台的桌子边上。

四周皆是一片漆黑，看不清楚。

微亮的烛光只将拓跋木真的面容照亮。

他的神色并没有任何的异样，甚至挂着笑意，从身前的茶台上取下壶子。

“来的正好，来尝尝二哥的手艺退步了没有。”

纳多坐在他对面，端起玉瓷的茶杯。

身为突厥的二皇子，拓跋木真却对大周的茶道颇为钟意，不知道请了多少师傅，寻了多少名茶。

对他而言，这些东西与宝贝一样，以往不管什么人，即便是突厥之主想要讨要一些，都被他严词拒绝，活似个守财奴般。

唯独时不时请纳多去陪他喝茶。

只是可惜纳多并不喜欢这种有些苦涩的东西，又淡薄无味，温温吞吞的，不过附庸风雅，因而总是拒绝。

如今想来，纳多微微皱起眉头，将茶杯放下。

“也是，我忘了，你一直不喜欢这玩意，不过装一下都不愿意吗？”

见他这般举动，拓跋木真苦笑道。

“不愿意。”

纳多看着他，手掌紧握成拳。

“你让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如果刀斧手都已经准备好了的话，可以让他们出来了，放心，我身边没有带护卫。”

话音落下，拓跋木真原本还在点茶的动作骤然一僵。

他随即抬眼，声音微微颤抖地看着纳多。

“你明知道我对你从未有过恶意。”

拓跋木真的语调，仿佛他杯中的茶一样苦涩。

“其实不用我请你，你也会来的吧？什么时候动手？”

“你都知道？”

虽然如此说，但纳多并不震惊。

这里可是二皇子的宅邸，有再多的人手都不为过。

但在他进来之时，一路上一个护卫都不曾见到，就算藏在暗处，也总会有些声息。

可当真只有忽必罗坐在他门外。

挎着大刀，好似随时要与人拼命一样。

“我当然知道，自从你与那个人搅和在一起开始，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日。”

拓跋木真仿佛自嘲一般。

“你知道他是谁吗？纳多，现在收手，你我还有回转的余地，那个人从始至终，只是在利用你而已。”

“利用你进入我突厥别院之中，帮你争取地位掌控权势，只是为了你能帮他做更多的事情罢了，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

纳多站起身来，从他的角度看去，拓跋木真从未如此矮小。

“从碰到他的第一面起，我就知道。”

“李君言……你其实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对吧？”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拓跋木真也知道，自己没有任何需要隐瞒的。

于是，他甩出一份文卷来。

“在他与你一同回来，又治愈了营地兵甲的消息传出去之后，这城中无数人就已经开始调查他的身份，李君言，字玄懿，他连装都不肯装……”

拓跋木真的眼中满是血丝。

显然，刚才一切不过是强颜欢笑罢了。

“无关的废话就不必多说了，降了吧。”

纳多轻声说道。

“这是唯一活路的机会，你会把所有人带入死地。”

“若是你听话，我保证，这一次的事情不会对突厥有任何损害，甚至还能得到许多利益，只要你答应，发下令旨将所有人收编，一切交托在我手中，你还是二哥。”

闻言，拓跋木真不由笑了。

在刚才那番话之中，他听出了纳多话语之中的颤抖。

想来后者也不像自己口中的那般轻松。

于是，拓跋木真站起身来，快步上前，与纳多对视。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会把所有人都带入死地？这话应该是我来说才对吧？”

“拓跋纳多，你分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李君言，还带着他进入我们的圈子，无数次出面力保他，甚至不惜为了他与李霄云和楚天佑当众对垒，你才是疯了的那个吧？”

“他可是李君言！六弟死在谁的手中？大哥是被谁打得一蹶不振？当初一战，他和神机营打破瀚海城，一路杀到王廷之外，手上沾了多少我突厥子民的血！那些人莫非要白死了吗？他们也有家人，有父母妻儿，李君言就是毁了那些家庭的罪魁祸首！”

“现在，你拓跋纳多，突厥三皇子，要与这个突厥的大敌联手打压我？还口口声声说我是罪人？”

“背叛者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说到最后，拓跋木真已然控制不住情绪，几乎是撕扯着嗓子怒吼。

纳多沉默。

他看着眼前那张宛如野兽一样扭曲的脸，咬着嘴唇。

他天生性子怪异，一直以来，即便是在几位皇室子弟之中，也是颇受排挤之人，当初只有拓跋木真算是能与他说的上话，大概是唯一的友人。

但现在的情况，如果拓跋木真不能安心归降。

那么接下来最好的做法，就是杀了他。

站在纳多的立场，这是唯一的选择。

“我最后问一次，你当真不愿意归降吗？”

纳多的情绪逐渐收敛，目光锋利。

他没得选。

“即使是今夜大军袭营，将这里所有的人都视为侵略者当场诛杀？”

“即便是燕勒关外的西境军会因此再度突袭，清扫瀚海城周边？”

“无所谓！”

纳多的话已经说明了他的选择。

既然如此，拓跋木真也不再收敛，咧着嘴冷笑道。

“如果他做得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