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古长如白练飞,一条界破青山色。
这就是王宇眼前的景象。
一条瀑布携万马奔腾之势,自高天垂落,一座古寺于瀑布中若隐若现,阳光透过蒸腾的水汽,照在鎏金琉璃瓦上,惹得金光四散,状若真佛下凡。
王宇走近,见寺门紧闭,抬头看去,只见“隐龙寺”三字。
他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叩响门扉,良久不见回应,索性直接将门推开。
门未曾上锁,只是有些年久失修,王宇颇费了些力气,这才进了寺院之中。
映入王宇眼帘的是一整个九龙浮雕,尘土与青苔丝毫掩不住其雕刻之精美,引得王宇赞叹不已。
绕过浮雕,院子中央就是一口约十丈见方的池塘,王宇一边欣赏四周风景,一边走向池塘。
不知是不是王宇的错觉,他只觉身后九龙浮雕的眼睛闪了闪,但他定睛看去,却是一切如常。
“是我疑神疑鬼了吗?”
王宇嘀咕了几句,转头又复前行。
可这不转不知道,一转吓一跳,眼前哪还有什么池塘?在他眼前的竟一条波光粼粼的大河!
王宇大惊,忙望向四周,他发现自己正处在一处江心洲上,滔滔河水已没过他的脚裸!什么九龙浮雕,寺门,统统没了踪影。
这大河也丝毫没给王宇反应的机会,一道大浪扫来,将王宇扫入河道中。他只觉浑身被抽干了力气,意识也逐渐迷离。
“王二,王二,醒醒!”
突然,王宇脑海中响起了一道声音,他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如同溺水者渴求那救命稻草般拼命挣扎着。
终于,王宇又重新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他“腾”地一声坐起,把身边的人吓了一跳。
“哎呀,吓煞我了。”
那人见王宇没反应,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小子,小子!我说王小子,你不会是让那些齐人给吓傻了吧?”
王宇回过神,并未言语,他环顾四周,熟悉的浮雕,熟悉的寺门,这儿还是他刚来的那处寺庙。
可他一摸身上,原有的东西都不翼而飞了不说,身上的衣服也变成了一身染着红色液体的粗布麻衣。
不对劲,十分得有十二分不对劲,这莫非是在拍电视剧?可也不见摄像机啊?难道是…
王宇脑海中闪过一词,浑身仿佛触电一般,他转过头,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对着身边那人说:
“敢问这位...同志,不知你可曾见过我的手机?”
那人一听,五官直接拧成一团:“齐?齐人还在几十里开外呢,倒是你,咋就想不开往这池子里跳呢?”
听闻此言,王宇打了个哆嗦,是了,是了,八成他王宇是穿越了,就是不知道穿到哪了?齐人?是春秋战国还是高家北齐?
不管是哪个,恐怕都不是什么好局面,他看向那人,面露凝重地问:“你知不知道神武帝?”
“你不会被山妖夺舍了吧?怎的净问这奇奇怪怪的问题?”
空气陡然一滞,见那人手已摸到刀把上,王宇忙捂住头,作出一副头痛难忍的姿态,出言解释道:“我现在脑袋浑浑噩噩的,许多事实在想不起来,故此相问。”
那人握着刀,上下打量了王宇许久,见实在瞧不出什么名堂,方才收了刀坐下。
“这兵荒马乱的,出点问题总是在所难免,你爹托我照应你一番,若是出了事,我还怎么见他?”
说罢,叹了口气,将刀倚着台阶放下,也不看王宇,只是打开葫芦喝起闷酒。
王宇见状,暗自松了口气,跟着那人坐下,思索了起来。
不知道神武帝,那一定不是北齐,难道是战国?可身边那人穿的一身精甲,又不像是战国时能冶炼出的水平。
想到这,王宇一阵懊恼,自己怎么就忍不住进了门,还鬼使神差地往进走呢?
谁家寺庙门口会摆九龙浮雕啊!
王宇正为自己的做法后悔着,寺门突然被打开一条缝,少时,才有一颗脑袋从缝中伸进来,左右看了看,这才推开门进来。
这人进来后,直奔王宇而来,一把拿走葫芦猛灌了几口,这才气喘吁吁地对二人说:“老王,马哥,不好了,我碰见几个溃兵,是从代县败下来了,想来齐人离这儿是不远了。
快走吧,要是被齐人撵上,咱们就都完了!”
“咱们是六月十四逃出来的,已经跑了七八天,看样子,大军六月十五就败了。
眼下到了这番地步,你们不能去朔州了,直接从山中穿过去太原。”
言罢,马哥也不看二人,自顾自地拿起葫芦喝了起来。
“那马哥你呢?还要去朔州吗?”
“我?我的妻小在那儿,朔方是我家,我还能去哪儿?
王小子,小武,你们出了山,就直奔太原就行了,齐人的注意力全在朔州,你们完全能活着到太原城下,有我这东西,这路上的什么官兵盗匪,都要卖你们几分面子的。
王小子,你若有心,就去长安会宁坊把这牌子给一个叫刘涯的人,也算是了我一番心愿。
当然不去也行,值此乱世,好好活着就行了,唉…”
一边说着,他一边递给王宇一个铜制的腰牌,眼见着马哥又啰嗦起来,小武急了,他劈手夺过马哥手里的葫芦,喊道:“你救了我的命,我哪能就这么抛下你独走?”
听这话,马哥呵呵一笑,作了个驱赶的手势,似乎毫不在意:
“去去去,肉不肉麻。
我是聚气七段,你俩一个聚气二段,一个聚气三段,谁抛谁还说不好呢。
快走快走,没你俩拖油瓶,老子活得自在,死了和几个老兄弟去快活,更自在!”
话虽如此,可王宇分明见着他的手在微微颤抖,毕竟这世上又有几人不怕死呢?
武襄几次欲言又止,王宇则像个木头一样矗立在那儿,一言不发。
见二人这样,马齐拿过刀,撑着站起。他走上前来,一手拎着一人,把他们丢出了寺门外,头也不回地转身,又顺手把门关上。
王宇看了看身边低着头的武襄,复又看向手中的腰牌,上面刻着“朔方马齐”四字,他知道此人将要赴死,虽是萍水相逢,心中也不免有些凄凉。
但现在并不是伤感的好时候,倘若被身后的齐人追上,他王宇就要凄凉了。
想到这儿,他长叹一声,拉起武襄,一路向南而去。
风潇潇,水潺潺,只听见晚风拂柳歌声残:
“四月里南风吹动麦梢儿黄,妇女们把蚕养,双手攀尽陌上桑。看起来庄户人与那春蚕一样,也不知为谁辛苦为谁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