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离煦

“原来谢阁主的夫郎竟是那只妖蛟，那谢庭菏…”何悯听完这段算不上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陡然惊觉自己的好友身世远非明面上呈现出来的那般简单，可这并非她最为关心之事，沈无垠虚头巴脑地说了这么多却只言不提天寻弩与谢家的渊源，她不明白他的用意所在，只当他是刻意拖延。

从何悯口中闻得旁人的名字令他陡觉不快，他知晓谢家秘辛，自然也知晓谢庭菏的真实身份，故而才会因对方刻意接近何悯的举动而心生不忿，可他并未想好如何将此事告知何悯，甚至有些坏心地想着不若便让她亲自揭了谜底，说不定还会因此厌弃了谢庭菏。

如此想着沈无垠不禁愉悦地勾了勾唇，顷刻间便被一道不速而至的剑光破开了他与何悯之间的微妙氛围。沈无垠不悦地抬眸看向屋外，便见着一袭青袍的秦时徵翩然而至，那道如虹剑光便是出自他手中鸣鹤剑来。

沈无垠蹙了眉，悄然掩去心头那抹慌乱无措。自他堕入魔道离了青合宗后，便已然不知该以何面目对待原先的师门诸位，后来听传闻说青合宗对外宣告他已陨落离世，虽有一瞬间的愕然与气愤，可更多的是释然与畅快。

他已然回不去了，那和死亡其实并无分别。

对方明显也有些局促，立在门前逆着光，沈无垠看不清他面上神色，可却知道自己此刻，必然笑得很难看。

他都想好了对方会怎么看待自己，一代天骄堕入魔道，可叹可惜。

沈无垠原以为自己最不能接受的是何悯忘记了与自己的过往，可昔日同门眼底的审视与厌弃更是令他难以支起单薄的脊背。

他陡然想逃。

可谢琬并不给他这个机会，一道怒喝将众人从纷杂的思绪中抽离，“大胆贼人，还不速速归还天寻弩？！”她自秦时徵身后走出，气势汹汹地踱入屋内，掌中灵气聚集，如有生命般勃然跳动，似乎顷刻间便要朝沈无垠袭来。

注意力骤然被分走，他顾不上被秦时徵揽进怀里的何悯，锐利如鹰隼般的眸光嘲弄般地看着眼前眉目间染上怒意的谢琬，自唇畔吐露的话有如生锈的钝刀一下又一下凌迟般地剜着她的心。

“谢阁主怕是记错了吧，天寻弩，可是蛟龙一族的宝物。当年离煦虽是将它赠予你，可后来你背弃他，他心灰意冷，才会带着这弩一同陨落于忱南海。”他凉薄的眸光转而满意地落于迟来一步的谢庭菏，薄唇轻启，话语更是诛心。

“纵然是亡夫遗物，可谢阁主也不应该据为己有罢？”

此话一落，屋内其余四人神色各异，谢庭菏尤为更甚，一个阔步冲到沈无垠身前，一对美目瞪得狰狞发红，抬手便将剑鞘抵在沈无垠脖颈前，何悯见状身体下意识向前一倾，却被秦时徵牢牢桎梏在怀中，她不解地回眸，可对方只朝她摇了摇头，以秘音传入她耳中：“谢家之事，你已沾染过多。”何悯无奈，她确实不该妄动，何况沈无垠妖力深厚，根本无需她操心。反倒是谢庭菏，她修为与自己相差无二，若是一不小心激怒了沈无垠，怕是要讨苦头了。

显然谢庭菏并未考虑那么多，她此刻脑际已然被沈无垠那句“亡夫遗物”给冲散了理智，启唇便是挟着难掩的急躁，“你说天寻弩是我父亲遗物？”

“小菏！”谢琬眉头蹙得更深了，一声喝令迫使谢庭菏骤然回神，可方才沈无垠的话依旧如鬼魅般阴魂不散地萦绕在耳畔，她怔怔地回头看向自家母亲，猩红的血丝布满眼眶，分明已是溢满了苦痛挣扎的水雾。

“母亲，他的话是不是真的？”

“我爹是妖族？”

“那他当年，究竟是怎么死的？”

离煦是被其他妖族所伤，自他遁入天玑阁后便躲在谢琬的洞府里养伤，不谙世事之余又假借身死之事避过那大妖的追杀，倒是自得。只是谢琬看着他占据了自己洞府大半地界，隐隐有些不悦，可对方毕竟助自己坐稳了少主之位，此刻背信弃义实在非正道所为，也只得撇撇嘴由着他化为蛟龙懒懒地泡在屋后的灵池里，只将那道隔绝妖气的屏障再加固了些，便又到处去小秘境历练了。

自她斩杀离煦的消息不胫而走后，谢琬的名声也随之大振，愈来愈多的修士欲在试炼大会上挑战她以证明自己的实力，为此她只得咬牙不断修炼，甚至想过投机取巧用些明面上被设了禁令的秘药以快速提升自身修为。

离煦自是看出了她蹙起眉眼里的焦急，心思活络的他眼眸一转便知她烦恼所在，想着这小姑娘的脾性虽是有些古怪易怒，然却也助自己躲过一劫，又为自己提供了个养伤的好去处，是以他神神秘秘地叩开了谢琬寝居的门，惊得正盘腿调息的她陡然掷来一道凌厉眸光，而如芒灵刃也随之而至，毫不客气地直直袭向他的面门。可离煦修为已然恢复了大半，轻轻松松一侧身便躲了过去，顺势闪入她屋内，十分体贴地掩上了房门。

谢琬的眉常年都是蹙起，此刻皱得更深，凝着他神色是明晃晃的不悦，她素来独行独居惯了，对自己的领地有着极强的占有意识，离煦这般不请自来的举动自是令她心生不忿。

可对方好歹是客，她虽面色不虞，语气却是尽力压抑的平静，“有什么事吗？”

对着她明显不欢迎自己的态度，离煦只扬了扬唇，显然并不在意。

“若我说，我能助你修为大涨，你可信？”

他的目的很明确，以谢琬不容拒绝的好处换取她的信任，而对方虽是犹疑，可毕竟情势迫在眉睫，垂眸沉吟，斟酌了片刻终是点了点头，“我信，用什么条件交换？”

离煦唇畔的笑意更深了，他喜欢谢琬这样的聪明人。

“很简单，帮我阻止妖界开启千魔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