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授二十一年八月末,皇帝授阳信侯‘斩逆剑’,命其统率关中所有兵马,出征讨贼!
大臣们对此感到非常惊愕,没搞错吧,皇帝居然派遣那个老掉牙的阳信侯出征。
难道,他不怕阳信侯走半路上就发病暴毙?
尽管心中腹诽不已,但这个时候,大臣们也想不到还有谁比阳信侯更合适统率大军。
因此,只能捏着鼻子默认。
至于关中民众则一脸的平静。
他们不关心谁是大将军,他们只想知道最后到底是天子胜,还是那个反贼胜。
大军行在官道上,一辆马车被重兵包围。
因为身体缘故,慎樊颐无法骑马,只能坐着马车。
此刻,马车内,慎樊颐和符参相对跪坐。
“符参,老夫知你与临淄王有旧,但你更是天子之臣。你这襄陵侯,乃是高皇帝册封。老夫希望你能分得清正邪,知道对错。”
符参最终还是选择从军出征。
他无法拒绝这份‘好意’。
尽管答应此事,会令符氏对他不满,同样也会让他与昔日旧友刀兵相向。
但他没得选。
不答应,原本就压制自己的皇帝,只怕更会怀疑他的用心。
为襄陵侯一门计,他必须答应。
“大将军放心,末将知道。”
“甚好,不枉费老夫在陛下面前举荐你。”慎樊颐抚须而笑。
符参微微拱手,“多谢大将军提拔。”
慎樊颐接着问道:“那你认为,我军该如何打?”
“拖。”符参道:“眼下贼军士气正盛,如若此时主动出击,无疑顺贼心意。我军只需严防死守关隘,挫其锐气,一旦进入严冬,敌军必定再难有所作为。
现在我军后勤淄重足备,而贼军却已鏖战数月,全靠大胜士气硬撑。仅靠三国供奉近二十万大军粮草,他们坚持不了多久。
严冬降临,他们必定会露出破绽。就算他们能撑得过严冬,可他们的粮草不会一直供应不绝。
中原河洛一带,素为朝廷治下,他们想就地取粮,除却强征,否则无法施为。
若强征,则民必厌之。届时,我军或可派遣细作,乱河洛,使其阵脚自乱。
届时,趁其士气大跌,我军可兵分两路,一路为主力,自函谷关出,拖住临淄大军。
一路为偏师,渡河进入河东,而后穿过轵关陉进入河内,再自孟津渡河,攻取成皋。
如此,可将贼军灭于洛阳。”
慎樊颐很是满意符参的回答。
“善。”
尽管符参说的还不够细节,但大致思路完全没错。
现在时间站在朝廷一方,只要稳得住,硬拖下去。
临淄军撑不了太久。
毕竟,他们的背后就是关中,可以源源不断补充兵马粮草。
而临淄军呢?
远离临淄国,客地作战,不得地利人和,终究难逃战败。
接下来,慎樊颐趁着自己精神尚足,又与符参商议许久。
一个时辰后,符参走出马车,坐在驭马士卒身旁,身体随着马车的摇晃而摆动。
他的目光,看向东方。
我来了,你还好么。
洛阳。
临淄王听完亲兵汇报,点点头,吩咐道:“下去吧。”
亲兵抱拳,躬身退下。
他的目光转向西方,似乎隔着千山万水也能看得见他想看见的那道身影。
“老东西,不愧是跟着父皇打天下的,心胸不错嘛。”
他原以为,符参因为自己的缘故,永远不会得到殷祁的信任。没想到,在这生死关头,慎樊颐那个老掉牙的东西,居然会开口举荐符参。而天子,居然同意了。
更令他惊讶的是,慎樊颐不仅真能爬的起来,居然还敢拖着病躯带兵出征。
尽管计划中,他希望慎樊颐带兵,但说实话,考虑到对方的身体,他真不抱希望,只是抱着一丝希望尝试一二。
毕竟,他的主要目标可不是慎樊颐啊。
想要他的目标人物能跟着出征,最好是慎樊颐亲自出马,如此才能保证计划通顺。
没想到,还真成了!
另外,他竟然会举荐符氏之人。
按照他的情报,这么多年来,符氏和慎氏之间,关系可不怎么样啊。
“哼,已经走投无路了么。”
若非如此,以天子的为人,不可能会给符参机会。
毕竟,他和符参的关系,可一直都被天子忌讳呢。
尽管这在他的算计之外,但是,他心里反而涌起一丝渴望。
“阿参,这么多年闭门在府,不知道你,还有几分当年的神韵?”
想到这里,临淄王眼前仿佛闪过故友身影。
真是,想念你呢,阿参。
“为何要戴着这玩意,很不舒服啊。”
在他背后,一身玄衣,赤色襟带,腰缚紫绶的殷蛟身姿挺拔,立于一处。他嘴里嘟囔着什么,左手时不时甩动一下。
在其手腕处,赫然戴着一只手镯。
临淄王转身,说道:“不是告诉过你这东西是何物吗。”
“可这玩意有什么用?”殷蛟暗暗吐槽。
大概是昨天晚上,他陪临淄王吃饭吃到一半,后者忽然命人送来一只盒子。
里面放着一只手镯。
按照临淄王的说法,这玩意曾是项王佩戴,有辟邪镇魔之用,要他戴好。
这不纯搞玄学吗。
还说,从前没有来长安做质子之前,他一直戴着,从未取下过一次。
他当时就问,为什么去长安做质子要取下手镯。
临淄王没有细说,只是告诉他,若是戴着这东西,机缘巧合之下,或许会有麻烦。
至于什么麻烦,临淄王又不说,反正就是讲话讲一半,弄的他很不爽。
所以,他不想戴。
身为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戴女儿家的东西。
殷蛟很想吐槽,项王这位绝世猛男,居然是个纯爱战士,特地为虞姬打造一副手镯也就罢了。
可你为毛自己戴一只?
情侣手镯是吧。
“小子,这是你母亲特地命人送来,你戴还是不戴。”临淄王有些无奈。
这件事情,解释起来麻烦的很啊。
出于不想多事的缘故,临淄王夫妇从来没有告诉儿子,这只手镯和另外一只手镯的另一种特殊意义。
因此,殷蛟并不知道他爹娘为保住他性命,特地给他定下一个福运深厚的未婚妻。
尽管,那只是个口头约定。
正因如此,当初殷蛟前往长安时,谨慎的临淄王特地留下这只手镯。
他担心的,就是机缘巧合之下,若是被人知道殷蛟戴着这只手镯,而另一只居然在阿参的小女儿手上。
那会给原本就被皇帝压制的阿参带去无妄之灾。
是以,他当初宁愿告诉田奉,有事可寻韩琉帮忙,也没让他们和阿参走近。
再到符亚戊出征,临淄王更不能提及符参。
或是出于保护,又或许是符参也是符氏子弟,出于怀疑,他都没和任何人再提及符参。
现在,他率兵来了,临淄王庆幸于自己的谨慎,从未联络过对方。
否则,只怕会栽跟头。
若是以阿参从前的为人,哪怕他知道自己联络他,他也不会坑害自己,顶多置之不理。
可这么多年过去,人都是会变得。
他是,符参亦如是。
“是,孩儿戴着就是。”殷蛟颇为无奈。
紧跟着,看着这只金色手镯上雕刻细致的凤鸟,有些奇怪的问道:“不是两只吗,另外一只呢?”
闻言,临淄王嘴角微微一掀。
“放心,你一定会见到的。”
小子,为父和你娘,可是早早就给你找好一个福运深厚的‘小夫人’,你且好好等着吧。
尽管他不知道儿子能好好活着是不是未来儿媳妇的功劳,但他期望,这只项王曾经佩戴的手镯,能让他的儿子如同项王那般强壮。
见临淄王说话又是只说一半,殷蛟已经懒得吐槽,干脆不提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