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曾说完,慎去疾还没开口,先前开解他的门客不认可此事,“老大人重病在身,朝野共知。便是主动向陛下请缨,只怕陛下也不会答应。”
慎去疾盯着姚曾,希望对方能给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
这个满意,自然是保证老父亲能领兵出征。
姚曾心里暗笑,等的就是这个。你不说,我也要说。单单只让慎樊颐一个人去,万一这老东西上战场时回光返照,那岂不是给大王添麻烦?
“老大人既然重病在身,那恩主为何不随侍左右呢?”
“什么意思?”慎去疾不太明白。
姚曾解释道:“老大人重病之事,的确朝野共知。陛下之所以不用老大人为将,并非不信任老大人,而是担心老大人的身体未必撑得住军旅劳顿。
既然如此,恩主不妨向陛下请命,随侍老大人左右。如此一来,哪怕老大人在关键时刻重病,那也有恩主代为传达军令。
我想,这朝野内外,应该没有人比恩主更熟悉老大人,同时也没有人能比恩主更明白老大人每一句话的意思吧。”
慎去疾眼睛发亮。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让老父亲带兵出征,自己跟在老父亲左右贴身照顾,代为传达军令。
这样一来,就算是病情最严重之时,凭借他对老父亲的熟悉,同样可以准确无误的传达老父亲的军令。
“此事大有可为啊。”慎去疾对姚曾的办法十分满意。
其余几名门客都下意识认为这个方法似乎有什么缺陷,但见到恩主已经完全兴奋起来,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开口扫他的兴致。
依旧还是先前开解慎去疾的那名门客质疑道:“军令不是儿戏,倘若有一丝一毫差别,都会致使三军遭受不可预估之危险,此事有待商榷啊。”
闻言,慎去疾不怎么高兴,当即道:“我是父亲的儿子,平日里一直都是我侍奉老大人,没人比我更清楚老大人每一句话的意思。”
那人悻悻闭嘴,心知恩主这时候已经听不进任何的反对之言。尽管如此,他心里还是忍不住腹诽。
怎么会是你一直照顾阳信侯呢,你不就是平日里问候一下么。真正照顾阳信侯的,难道不是你女儿?
当然,他在慎去疾手底下讨饭吃,不会说这种没情商的话。
姚曾趁热打铁道:“此事,还需老大人点头。现在叛军迫近长安,唯有老大人这样在军中有极大影响力的人向陛下开口,陛下才会认真考虑。”
慎去疾点点头,“你说得对,此事的确需要老大人点头。”
得到这个办法的慎去疾一刻也舍不得耽搁,转身就去劝说老父亲。
目送慎去疾离开,姚曾心里忍不住一乐。
刚接到大王命令的时候,姚曾其实对完成任务实在没有多大信心。
主要是大王提到,现在长安能左右皇帝意思的,当属阳信侯。不仅让他想办法劝说阳信侯带兵出征,另外,他还得想办法让慎去疾也跟着一起。最好,他也得时刻跟着慎去疾一起上战场。
这让他非常难办,他只是慎去疾的门客,可不是慎樊颐的门客。他和慎樊颐之间就如同陌生人,平日里连见都见不到慎樊颐,他哪来的面子劝慎樊颐带兵出征?
因此,他一开始的打算是劝慎去疾跟着大军出征,然后自己跟在他左右,在关键时刻,帮助大王突破关中。
但是,慎去疾今日的意外表现,让他心底立即生出一个主意。
如果这个办法行得通,自己也算是完美完成大王的任务。
阳信侯所在之室。
慎去疾推门进来时,正好瞧见自己小女儿端着铜盆,在婢女掀开幕帘后走出来。
“大人?”慎氏淑女眨眨明亮的大眼睛,有些意外父亲会在这个时候过来看望大父。
“你大父情况如何?”慎去疾轻声询问。
慎氏淑女答道:“女儿刚刚服侍大父喝药,现已入睡。”
慎去疾点点头,说道:“你去休息吧,接下来,由为父照顾。”
“是。”
女儿走后,慎去疾走入帘后,来到榻前。
他不敢吵醒慎樊颐,只是跪坐一旁,静静等待父亲苏醒。
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从面容上看,慎樊颐绝对算得上面容枯槁,任谁看见,心里都会下意识认为这人活不久。
事实上,慎樊颐自己也知道他时间不久就得去见高皇帝。
当他睁开眼,看见不成器的长子跪坐榻前,心里有些好奇。
“今日怎有空来看老夫?”
他说话很慢,不仔细听几乎无法辨别他的意思。
“儿这些日子忙于外事,疏忽父亲,都是儿子不对。”慎去疾低头说。
闻言,慎樊颐嗤笑。
尽管慎去疾是自己儿子,但他仍旧瞧不上这个儿子。
没别的,主要是没用。
但凡这个长子有点才能,这么多年也不会只捞个没什么用的奉义将军。
说的好听是将军,说的难听就是个杂兵。这种将军名号就是个空号,甚至不如‘偏将’来的实权大。
更可笑的是,慎樊颐很清楚,长子这个奉义将军,恐怕还是皇帝看在自己面子上封的。
“你能忙什么外事,无非就是斗鸡走犬。”慎樊颐都不想用正眼看这个长子。
其实,他的眼光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高,完全是年轻时候遇见的那些人,共事的那些同僚,一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良材人杰。
时间久了,他看这个资质平平的儿子当然不顺眼。
尽管不顺眼,可他还得仰仗这个儿子维护慎氏一门。相比较这个长子,其他几个儿子更是愚蠢无能。
“父亲可错怪儿子了,这段时间叛军越发嚣张,儿子可一直在忠心朝事。”
闻言,慎樊颐有些惊讶。
“你不是说过,天子已经命符亚戊出征讨伐楚王了么?
难不成,他输了?”
因为重病的缘故,慎去疾也没有和慎樊颐多说外面的局势,只是在楚王造反之后提过一嘴。
“他没输给楚王,而是败给临淄王了。”慎去疾回答。
听到这里,慎樊颐浑浊的眼球突然往外凸起几分。
“输给临淄王,难道临淄王也造反了?”
慎去疾点点头,接着将这段时间发生的战事,一五一十告知老父亲。
听完后,慎樊颐阖目,久久没有说话。
从表面看过去,好似睡着一般。
不过,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慎樊颐的眼皮子在抖个不停。
“父亲。”
见老父亲听完后没反应,慎去疾连忙呼喊一声。
然而,慎樊颐还是没反应。
慎去疾又连忙呼喊两声,“父亲,父亲?”
似乎是被儿子给吵到,慎樊颐睁开眼睛。
“喊什么,老夫还没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