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长安侯的战败,给长安这一边蒙上一层无法揭开的阴影。
不仅仅是因为长安侯的身份,同样也是因为这次战败。
这是第一次,朝廷败给地方诸侯王。
这种冲击力,不可谓不大。
尽管长安这边仍旧有优势,但不少人心里难免打鼓。
长安作为天下中枢,殷室核心所在,朝廷大军一直赢是理所应当。可当你输一次,各种质疑就会接二连三迸发出来。
对长安民间的议论,皇帝有所察觉,虽然已经命人严加控制,但终究无法杜绝。
长安侯府。
作为戚里目前最显赫的外戚府邸,平日里不说拜访的人车水马龙,那也是人如潮涌。
但近来这一片却显得非常安静,原因在于长安侯战败,失去了消息。
这对长安侯府上下来说无疑是天塌地陷。
虽说长安侯府的荣华富贵都来自于长乐宫的老太后,来自于外甥皇帝。
但是,真正的顶梁柱还得是长安侯。
现在长安侯兵败失踪,一下子就让阖府上下失去主心骨。
长安侯正妻窦老夫人这段时间过得非常煎熬。
她一面要安抚府内众人,一面又要派遣儿子打听外面的消息,没有一时一刻能得安宁。
正室,窦老夫人跪坐主位,顶着花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以及老人斑,看着堂下的三名中年男子。
他们分别是长安侯长子符伯冶,次子符仲豫。
以及长安侯已故兄长独子,符参。
长安侯兄长当年追随高皇帝征讨四方时战死沙场,后来高皇帝追念其功,特地封符参为襄陵侯。目前,符参正在军中任职。
而符伯冶目前担任少府佐官,至于符仲豫则并未出仕。
“如何,你们可有打听到消息?”窦老夫人使劲睁着看不清楚的眼睛,盯着三人。
符伯冶和符仲豫面露难色,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符参道:“老夫人,君侯兵败干系甚大,早已引起长安动荡不安。陛下为稳妥之计,眼下已禁止长安官民谈论此事。”
符参身材高大,眉目清秀,虽已有些年纪,但却颇有气度。
相比较符参,符伯冶和符仲豫则显得较为平凡普通。
窦老夫人闻听此言,当即怒不可遏,“君侯为家国征讨逆贼,而今虽然兵败,但亦有苦劳,朝廷怎能视而不见!”
“母亲说的也是孩儿所想。”符伯冶哭丧着脸,“这段时间孩儿多方打听父亲消息,但是一无所获。朝廷诸公,凡涉及此事者皆是遮遮掩掩,不肯多说一句,孩儿也无计可施。”
“岂有此理!”窦老夫人非常生气。
符参适时道:“老夫人不必过于着急,君侯虽然下落不明,但太尉已率大军抵达成皋,想必不日便能击败临淄反贼,找回君侯。”
符仲豫当即反驳,并用强烈不满的语气说道:“可我怎么听说,太尉在成皋按兵不动,根本没有和临淄反贼交手。”
符参眉头一皱,警告对方,“事关军机战略,不可听信市井谣言,更不可胡言乱语,以免陛下知晓,治罪于你。”
符仲豫压根不怕这个堂兄,又恨恨道:“事到如今,父亲下落不明,我还怕皇帝治罪?
没有父亲,咱们一家子的荣华富贵不仅保不住,他日还得受人轻视!”
“疯人疯语!”符参斥道:“符氏满门皆仰赖于太后,有太后在,便无人敢肆意欺凌符氏。”
符仲豫哼道:“兄长,你也是老太后的亲侄子,可你进入军中,靠的是老太后讲情吗?
还不是我父亲出面,军中这才收容你。”
符参微微阖目,懒得和这个混不吝掰扯。
这个时候,符仲豫连忙对窦老夫人说道:“母亲,咱们现在必须去求太后姑母救父亲啊。否则时日拖延日久,只怕父亲恐遭不测。现在外面的人都在说邹柳按兵不动,是没信心打赢叛军,不敢轻易开战,以免战败受罚。
邹柳能拖,可咱们不能拖,父亲的安危更不能拖延啊。”
闻言,窦老夫人显然有些意动。
在长安侯失去踪迹时,符氏一门能找的最有用的人脉资源,只有老太后。
但她也有顾虑。
“可这毕竟是朝政大事,你姑母只怕……”
符伯冶道:“姑母是太后,是陛下生母,尽管素来不涉朝政,可只要姑母开口,陛下一定会认真考虑。最不济,那也可以让邹柳出兵中原营救父亲啊。
我们若是不找姑母帮忙,由着邹柳按兵不动,那父亲该怎么办?”
“是啊母亲。”符仲豫接着道:“得去求姑母啊,另外,太子已和大兄四女定亲,咱们也得让太子帮帮忙。”
一旁的符参心里有些累,他心想,你找太后还能理解,可你怎么能去找太子帮忙说话?
难道你不知道这场祸事谁弄出来的吗?
愚不可及!
他正准备开口阻止,不想窦老夫人当机立断道:“我这便进宫去见太后。”
“对,母亲你去见太后。”符仲豫说完又对兄长符伯冶说,“麻烦兄长去找太子,如此一来,万无一失。”
“找太后可以,但是不能去找皇太子。”符参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说到底,楚、临淄二国之所以造反,过在储君杀楚太子。而今战事不顺,你们让太子去向皇帝求情只会坏事。”
窦老夫人连忙点头,“对对对,太子那边就不要去了,我去找太后就行。”
她也不完全是后宅妇人,皇太子‘失手’杀死楚太子,砸伤临淄太子一事,造成楚国和临淄国造反,已经令皇帝对储君不满。
这段时间前线又打得不顺利,要是这个时候让皇太子去求情,说不定皇帝还会因恼怒皇太子的过错而大发雷霆。
符仲豫虽然不赞同,但也觉得堂兄说的没问题,于是没再反对。
于是,符伯冶亲自送窦老夫人入宫。
而符参则离开长安侯府,回去静等消息。
至于符仲豫则闲不住,而是招来自己的门客。
室内,符仲豫对着一名锦衣男子说道:“鲁间,我已按你所说,劝我母亲入宫求太后,接下来,只要太后让皇帝下令,邹柳应该就会出兵中原,营救我父亲吧。”
鲁间思忖少许,摇头言道:“未必啊。”
“为何?”符仲豫瞪大眼。
没人比他更想父亲安全,不管是从亲情角度还是从利益角度,他都要救回长安侯。
鲁间道:“临淄叛军刚刚打赢长安侯,士气正盛,太尉必然会固守成皋,避其锋芒。短时间内,只怕不会出兵。而太尉又深得陛下信赖,恐怕陛下这次不会听从太后。”
“这……这该如何是好?”符仲豫有些慌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