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时,殷蛟看着與图,还想到符亚戊的另一个运粮水路。
即涡水。
不过这条河距离彭城更遥远,中间更是有大片大片的平原,根本无险可守。
如果不走平原,全走水路,那就是绕一大圈。先从陈留进入鸿沟向南,然后向东南进涡水,再转东进淮水,再北上进泗水,最后入彭城。
这一大圈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所以,涡水不用考虑。
因此,符亚戊不可能采用这条道路。
而如果选择睢水西岸的陆路运粮,他们还是得跨过睢水。
最近的地点还是竹邑。
当然,他们也可以不选择竹邑,再度选择绕一个大圈。不过那样一来,还是一个道理,费时费力,等一波粮草运进彭城,不说黄花菜都凉了,反正绕的路程之远,足够符亚戊否决这个提议。
“太子,先用膳吧。”晏戎双手捧着一份军粮递过来。
嗯,是干粮没错。
接过这份由粟米煮熟再经过其他工序风干的‘饼’,殷蛟其实不大愿意吃,不是因为味道不行,纯粹是因为太硬。
这玩意,眼下普遍的吃法是一口饼一口水,不然咽不下去不说,还喇嗓子。
不过也没办法,谁让他们这次的行踪属于保密性质,根本不可能炊烟造饭,只能吃干粮。
送上干粮后,晏戎退到一边。他身旁的匡膑艰难的咬着饼,低声猜测道:“不知道太子会不会吃?”
晏戎瞥他一眼,心里也犯嘀咕。
“吃不吃不知道,反正,太子完全没有必要跟着过来受罪。以太子的眼光,总揽大局即可,何须事事亲力亲为。”
尽管他跟着太子的时间不长,但是这段时间看着太子的所作所为,心里不说佩服,但至少不敢小觑。
匡膑灌口水,将喉咙里的饼咽下去。
“这你就不懂了,依我看,估摸着大王是想太子跟着田将军历练一二。”
晏戎眉毛一挑,不过也没说什么。他和匡膑的出身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也不同,进而想法不同也是自然。
除却这俩人观察殷蛟,另一边的田穰也在有意无意的看着殷蛟。
他倒不是纠结殷蛟能不能吃苦,而是想看看够不够聪明。
如果殷蛟吃不下去干粮,他不会生气,毕竟太子自小锦衣玉食,哪能在短时间就能吃下这种东西。
这是小问题。
可如果殷蛟要是问为什么不生火造饭,那他就得好好给对方上一课。
好在,他看着殷蛟吃完饼之后没问这个问题。
于是乎,他走到殷蛟身前蹲下。
“太子,干粮如何?”
殷蛟一笑,“有些硬,还有改进的地方。”
田穰有些讶异,没想到太子压根没往自己猜测的方向询问。
“太子莫急,待截断符亚戊的粮道之后,兴许就不用吃这些了。”
殷蛟却是摇摇头,“眼下大局未定,不宜节外生枝。若是我军在外生火造饭,难免暴露踪迹,为敌所察,还是罢了吧。”
闻言,田穰目露赞许。
“善。”
有些话不用说,田穰的心中已有决断。
这位太子,的确是个可造之材。
接下来的三日时间,殷蛟也没什么事干,每日就是跟着田穰在相县一带巡视。
除此之外,他偶尔也会跟着斥候军沿着睢水向南打听消息。
另外,便是看着田穰如何布置军队,如何安营扎寨。
总之,在一个军事素养明显比较高的将军身旁,的确能学到不少东西。
虽说他此前也跟着符亚戊混过,但是那个老狐狸可不会让他参与机密,更不会给他讲解为什么要如此扎营等等知识。
田穰则不然,只要殷蛟开口问,他必然尽心回答。
当然,还有一些问题,田穰没回答。
比如,临淄军的主力到底在什么地方。
说实话,殷蛟现在是真不知道临淄军主力位置,尽管心里有疑虑,但眼下也没太好的机会获知。
不过,他倒是知道田穰这次带了多少兵马。
足足三万人!
按照此前义棣率领的兵马以及后来增援沛县的兵马,保守估计临淄军暴露出来的兵力接近十万。
殷蛟暗想,就这样,还有隐藏的兵马。那么,临淄王到底有多少兵马?
就在他苦思冥想之际,田穰那边发现端倪。一支军队果然开始在竹邑下船,并且根据斥候情报,这支军队是一支押运粮草的军队。
确定消息的准确后,田穰立即展开操作。
他先是派遣五千兵马趁着夜色袭击竹邑,拿下这支运送粮草的朝廷兵马。
根据从俘虏嘴里得到的消息,彭城那边会派遣军队过来接收粮草。
所以,紧接着田穰打算将计就计,依旧打朝廷的旗帜,让临淄军伪装成朝廷军,等待彭城那边的军队过来接收粮草。
隔日,那边果然有一支三千人的队伍过来接收粮草。
田穰没有丝毫犹豫,抓住机会直接歼灭这支军队。
随后,田穰出人意料的是没有继续占据竹邑,而是非常果断的率军撤出,返回相县。
“太子可知,我为何要让出竹邑?”
相县城头上,田穰询问身边的太子。
殷蛟两只手搭着土墙,思忖一会儿,猜测道:“竹邑被袭击,符亚戊一定明白我军猜测到他会借用睢水运粮。但因为眼下彭城没有别的粮道,所以尽管符亚戊知道睢水这边有我军出没,但还是会想办法保证睢水的安全。
如若我们留在竹邑,必然会遭到朝廷兵马强攻。此番先退一步,既可以避免损失,同时也能消磨敌军士气。
而且,我认为死守竹邑意义不大,只要我们的舟师纵横睢水,敌军就无法利用水运。”
田穰颔首,心里已有四分满意,紧跟着又问:“若他们还是要强行夺回睢水,我军要如何应对?”
殷蛟眯眼眺望远处,缓缓说道:“朝廷的舟师本就不及我军战力,更何况此前在泡水、获水的接连损失,已令他们彻底失去在水上的优势。
如果他们真的不放弃,或许会选择在远离我们控制睢水的地方下船,改由陆路运输粮草。
如此一来,我军只需探明他们的位置,不断派出骑兵骚扰即可。完全不用和朝廷兵马在竹邑死战,平白无故耗损兵力。”
“哈哈哈。”田穰大笑,“太子所言,合理!”
殷蛟谦逊一笑,依旧保持平静。
其实这并不难猜,因为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断绝彭城那边借由睢水运粮。
既然如此,那为何要同朝廷兵马在竹邑死磕?
要知道,出现在竹邑的朝廷兵马是从彭城出来的。
尽管彭城被断粮已有一些日子,但是按照符亚戊的谨慎,彭城此前必定囤积了不少粮食。
一旦选择在竹邑和朝廷兵马大战,他们就可以直接从彭城运输粮草支持竹邑战场。
若真打起来,胜负暂且不论,反正田穰这边是捡芝麻丢西瓜。
因为他们来到这边的战略压根不是在竹邑开战,只是为了截断彭城的粮草而已。
如此一来,完全可以放弃竹邑,将战场放在水上,放在远离竹邑的平原地带。
竹邑的朝廷兵马当然可以支援从陈留那边过来的运粮军队,但他们敢吗?
一旦远离竹邑,后方空虚,田穰完全可以派兵打下竹邑,将那支从竹邑跑出来支援的朝廷兵马吞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