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邑县邑氏镇大王庄村。
这是个紧挨着县城的村子,村里人早就有做生意的传统,近些年做生意发家的人越来越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就开始了经营拖拉机,甚至还组成了车队。
仅大王庄三千多口人的村子,就有一百多台拖拉机,每年去豫省收割小麦还是村长带队的。
吴前进的老丈人家就是这个村的,他的两个小舅子一人一台拖拉机,农忙时经营拖拉机,闲时就在县城做生意。
他老丈人王大麻以前就是大王村的村长,为人爱热闹,交友广阔,也爱管个闲事,什么人都说得上话。
邑氏镇这几年经营拖拉机的人多了,难免会有外地的人过来买卖拖拉机。
王大麻有时间,什么人都认识,而且说话还有权威性,慢慢的就成了邑氏镇拖拉机买卖方面的中间人。
王大麻开着小手扶拖拉机,载着张援朝,张为民父子还有吴前进走村转巷,逢人就说话,见人就散烟,端的是人缘广阔。
只要搭话,就有人告诉他,谁家要买拖拉机,谁家的又想要出手,真的很有一手。
这已经是今天看的第三家了,都是80年以前的车,只要一发动,张援朝就微微摇头,这些车都有问题,买回去就要大修,修完了效果也不一定好,这才是人家想要脱手的原因。
要是个不懂车的,只图便宜,买也就买了,但是张援朝是这方面的专家,他的资金有限,也不可能揣着有限的资金买病车。
张为民虽然没有表态,但是也非常不满意。
老旧的车太耽误事了,修车的时间比干活的时间还要长,不用的时候不坏,用的时候老坏,这也不是他的心思。
午饭是在县城吃的,临邑县有名的炒面。
张援朝本来想炒两个菜的,王大麻制止了,他说先办正事,车买好了喝两斤白酒都行,现在将就着填饱肚子就成。
“哎呀,老张,你这要求有点高呀,看这意思,80年以前的车有点看不上眼。
近几年的车可就很少了,新车正是好用的时候,人家没人愿意倒手,愿意倒手的都是老旧车况,这事还挺棘手。”
王大麻要了一壶茶,摩挲着下巴说道。
张援朝站起身,提着茶壶倒茶:
“嗨,王叔,我倒不是看不上80年以前的老车,主要是这几辆车毛病太大了,买回去也是个麻烦,您老还要多费点心。”
店老板端着个托盘,四碗面一次性端了上来,他笑呵呵地问道:
“王叔,又带人看车呀,您老就是闲不住。”
王大麻从筷子篓里拿起一双筷子说道:
“锅子,王叔就爱吃你做的面,要是不跑,那里有时间光顾你的饭店。
这是我女婿,西子县的,带两个朋友过来看车,走了三家啦,没中意的,想看个新一点的车,难!”
店老板寒暄了几句,转身走了,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欲言又止。
王大麻瞪了他一眼,骂道:
“锅子,你狗X的怎么也学会婆婆妈妈了,有话就说,别整得像个娘们似的。”
店老板又走过来,咂着嘴说:
“王叔,李乔庄的那台车你知道吧,去年的新车,还没下过地呢。
崭新的收割机还在农机公司放着,都还没有挂回去。
要说新车,再也没有比那台车新的了吧,要价才两万多,只要有人买,价钱都能商量。”
“你狗X的,锅子,那是你远房表哥家的车,我还能不清楚,那不行,这是坑人,这事咱不能干,那台车太邪乎。”
店老板挨了一顿骂,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走了。
吴前进很是好奇,问道:
“去年的新车,还没下过地,要价才两万多,价钱还能商量,新车要十万呢,这,怎么说的?”
王大麻叹了一口气说道:
“这事说起来话就长了......”
临邑县县城有一家做生意很早的人,是临邑县第一家卖毛线的生意。
84年做起,几年的时间,就在县城里开了三家毛线店。
老板姓毛,头脑相当灵活,这几年做生意逐渐有了些积蓄。
这人吧,钱多了心就大了。
临邑县县城就驻扎在邑氏镇,毛老板就看着邑氏镇经营拖拉机的人越来越多,而且来钱还特别快,于是就眼红了。
他是个纯外行,不要说懂车了,他连开都不会开,但架不住人家有钱。
于是花了四万八购置了一台崭新的魔都50拖拉机,又花了三万定制的最新款的魔都向明牌收割机,还是年后才到的货。
他买车的时间是去年的秋收时节,又花了一万三添置的连云港旋耕机,还配上了播种机。
他是纯外行,雇用的是他弟弟帮忙开车,他弟弟以前开过手扶拖拉机,也没有驾驶过这种拖拉机。
兄弟俩开着车第一天下地,过窄路会车,给别人让路让的太靠边了,整个车就翻到了沟里。
毛老板坐在车帮上,摔断了腿,他弟弟被压在了车底,救回来也落了个终身残疾。
毛老板一气之下就不要了,卖车,一天都没用过,就是赔到底都要卖。
但是临邑县这里有个说法,新买回来的东西要是妨主,就是个不祥之物,要不得,谁买谁倒霉。
还真有不信邪的。
饭店老板的表哥,离这里十几里地的李乔庄人,是个经营大车的,这几年挣了点钱也有底子,腰杆就硬了。
他找人说合买了这台拖拉机,出过凶事的事的拖拉机卖不出好价钱。
他只花了了四万就买下了毛老板十万钱的东西。
他是去年冬天买回去的,正是农闲时间,就扔到院子里遮盖住了。
有一天,他的儿子和一个朋友喝了点酒,就开出去耍了。
也真是邪门,大冬天的田地里没有一个人影,他们愣是栽到了地里,两米多深,要不是有人碰上满村子叫人,俩人就完了。
两个小伙子现在还在医院,听到拖拉机三个字都吓得打颤。
最邪的地方在哪里,这台拖拉机大翻过两次,连点漆都没有蹭掉,机身板正,就跟新出厂的一样,没有一点油污,谁看谁喜欢。
没下过一下地,四个人受伤,这事听着都邪乎。
他们家也被整怕了,坚决要处理掉,但这台拖拉机的凶名已经出去了,临邑县本地的人都退辟三舍。
王大麻也带着外县的不知情人士看过,板正板正的崭新车要价三万五,谁看了都喜欢。
但更邪门的事情发生了,人家要试车,就是打不着火,不管找什么人,就是搞不定这台拖拉机。
连启动都启动不了,外地的人也不敢上套,再听个小道消息,也就不了了之了。
春节的时候,那个人找到王大麻的家里,交了个底,只要不低于两万,他就脱手。
这台拖拉机大爷放到院子里他都害怕,他老婆每天都跟他闹,要他赶紧处理了,否则她就回娘家。
王大麻说,要是不认识的人,我也许就带着你们去看那台车了,但你父子俩是我女婿领过来的,这种昧良心的事,我不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