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笛湖。
湖水清澈见底,碧波荡漾,仿佛一块巨大的翡翠镶嵌在楚王府的心脏地带。
湖面上映照着蓝天白云,偶尔有几只水鸟掠过,划破宁静的水面,留下一圈圈涟漪。
湖边,柳树依依,随风轻摆,如同少女的长发,轻轻拂过湖面,与湖水嬉戏。
而歌笛湖南边一处格格不入的民房内。
朱雄英踏入了这间昏暗如墨的房间。
四个太监犹如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被粗绳紧紧捆绑,面色苍白如纸,眼中流露出的恐惧与不安,仿佛是无尽的黑暗深渊。
他们茫然失措,不知自己究竟犯下了何等罪孽,数日前便被一伙如豺狼般凶狠的大汉绑缚,囚禁在了楚王府那阴冷潮湿的柴房。
而昨日,他们又如同货物一般,被塞入马车,送至这处阴森恐怖的房间。
在看清进来的人后,四个小太监犹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太孙殿下!救命啊,奴才不知犯了何错!”
朱雄英目光如炬,扫视了一眼,眉头微微皱起,对他们的哀求视若无睹。
他缓缓回头,看向身后的李景隆,声音冰冷如寒铁。
“就他们四个吗?不是他们!”
李景隆满脸惊愕,如遭雷击。
“英哥,那天服侍您的确实就这四个,他们是从应天府一路跟随而来的。我已派人仔细核实过,而如今伺候您的那几人,皆是从楚王府临时借调而来的。”
朱雄英凝视着地上那惊恐万状的四人,眼中闪烁着凛冽的寒光。
“回答我的问题,如实交代!若有任何人胆敢隐瞒,其他人尽可检举!检举者活命!”
“若是胆敢胡编乱造,立刻便将你们扔进歌笛湖喂鱼!”
李景隆凝视着眼前这个年仅八岁的朱雄英,聆听着他口中道出的话语,不禁身躯一震,心中暗暗慨叹:朱家人,果真心狠手辣!不分年龄!
平素谈笑风生,遇问题则瞬间翻脸!
“尔等共有几人自应天府至此?途中可有换人!”
朱雄英俯视着地上的四人,缓声问道。
“你来答!”
朱雄英手指最前方的一名小太监,沉声道。
“启禀太孙殿下,奴才等四人自应天府至武昌,其间并未换人。”
一名满脸鼻涕、面容污秽不堪、难以辨清相貌的太监趴在地上,泣声答道。
“我昏厥前三日卯时,是谁侍奉我更衣?”
四个小太监面面相觑,无人言语。
众小太监皆答不上来,惶恐不安地向后退缩。
朱雄英审视着这几个小太监,用脚轻踢了一下刚才的那个小太监。
“还是你说!”
“奴才,奴才,不知,想不起来了,太孙殿下能否容奴才细想一番?”
朱雄英对他微微颔首。
“三日之前,卯时?卯时?啊!奴才想起来了!”
朱雄英稍稍低头,目光紧盯着他。
“你说!”
“是一个名为王木的太监,那日卯时,奴才四人正在收拾太孙的衣物,奴才整理完毕,刚出帐篷,王木便迎面走来,对奴才言他前来侍奉您!”
“王木?那你为何交予他?”
朱雄英又道。
“你叫何名?”
“太孙殿下,奴才名唤余贵,王木乃是侍奉太子殿下的,平素时常过来传话,故而奴才识得他。”
余贵言罢。
李景隆瞪着大眼,凝视着朱雄英,满脸尽是惊惧。
朱雄英沉思须臾,对着其余三个小太监道“余贵所言可有差池?若有人指出他有任何欺瞒之事,重重有赏!”
余下的三人抬起头,其中一个吓得说话结巴起来“太孙、孙,殿,殿下,余贵那日卯时回来后,后,确是,是,是,如此说的。”
朱雄英转头看向李景隆。
“先遣人打听一下王木,寻寻他现今身在何处,我去问一问父亲!”
李景隆转头对着四位小太监言道。
“你们所言若是属实,明日便可重获自由,否则有你们好受的!”
言罢,转身随朱雄英走了出去。
归途中,朱雄英坐在轿中,沉思着。
李景隆面色阴沉地说道。
“英哥,您怕是多虑了,太子殿下的太监岂会害您?此等事断无可能。”
朱雄英沉凝开口。
“父亲绝不会害我,怕就怕有他人居心叵测!”
朱标定然不会加害自己的亲生骨肉,那么究竟是谁指使王木害我!父亲身边之人?吕氏!
除她之外,朱雄英实在想不出还会有谁欲置我于死地!
史书记载,有人称吕氏杀害了朱雄英,以助其亲子朱允炆顺利继承皇位。然而,此说并无任何史料佐证。
但历史明确记载,朱雄英是因痘疾夭折。
后世诸多学者至今仍为其死因争论不休!
穿越而来的朱雄英深知,自己必定是死于痘疾,但这痘疾定有蹊跷!只要查清王木的身份,朱雄英便能确信无疑!
刚下轿子,朱雄英正欲迈步进入府内。
迎面走来一位年约五旬的老者,亦正准备踏入楚王府。
老者见到朱雄英,稍稍一愣。
随后,他抬起双手,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臣楚王府右长史朱廉,拜见太孙殿下。”
朱廉?
洪武初年,此人曾参与编撰《元史》,洪武八年,受朱元璋册封,任楚王府右长史,辞官还乡后,又编撰了《理学纂言》,足见其对程朱理学的偏爱。
《程朱理学》主张通过“格物致知”来探寻天理,即通过研究事物的原理来获取知识。
此人堪称大明的理科学者!
朱雄英点点头。
“朱先生不必多礼,您的声名雄英久闻耳目,今日一见,甚是荣幸。”
朱雄英也拱了拱手。
朱廉睁大了眼睛,他一生的追求就是研究学问,传播学问。
期待自己的知识可以教育众人。
这一声“先生”,正合他意,足见他在太孙心中,乃是以学问立身。
而非众人所传的楚王府右长史。他心中早有辞官归乡之意,归乡后,欲取《朱子语类》之精华,编著成书。
“太孙殿下,楚王爷不日将归,诸多事务尚需臣处理,臣先告退。”
或许自觉言辞稍显生硬,恐朱雄英不悦,遂又言道。
“太孙莫怪。”
朱雄英微微一笑。
“无妨无妨,先生自便。”
史载朱廉辞官归乡之期未明,想必是在洪武十五年之后!
朱雄英凝视着朱廉远去的背影。
自入此世,朱雄英每于夜深人静时思索,此时建立自己的班底尚早,况且朱标之班底日后亦将为朱雄英所用。
然既来之,则安之,总要为大明略尽绵薄之力。
故而,朱雄英意欲在将来培育一些能工巧匠,造出有益于大明百姓之物。
此朱廉,实乃称职之理科引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