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当时，乔拉为了生计，把妻子琳妮丝留在里斯城邦，他则去干着佣兵的活，与布拉佛斯城邦的人交手。

可是，当他赚到一笔钱，回到里斯城邦时，就收获了一个晴天霹雳——

他那爱慕虚荣的妻子，受不了与他过艰苦的日子，在他不在的这段时日，早已抛弃他，转投入崔格亲王的怀抱。

乔拉当时欠了一屁股债，崔格以此为要挟，要求乔拉放弃琳妮丝。

而琳妮丝本人的意愿才是致命一击。

他狼狈地逃离了里斯城邦，此后再也没有去那里，直到在瓦兰提斯城邦，又听见了崔格亲王的名字。

乔拉怒不可遏、乔拉黯然神伤、乔拉鬼使神差……不久后，他乘船来到了里斯城邦所在的岛屿上。

在那里，他很快打听到了关于琳妮丝的消息，他本来不该打听的，该放下的，可是这个男人还是去打听了。

他能听到什么消息呢？

琳妮丝是崔格亲王最宠爱的小妾，而里斯城邦最盛行的便是情爱技巧，一切不言自明。

他又一次渡船离开了里斯城邦，在争议之地登陆，胸中一口怒气无处发泄的他，得知了争议之地目前的剑拔弩张。

辗转之下，他加入到狼群团这个满是北境人的佣兵团里，一边为了生计赚钱，一边也是为了释放愤怒而杀戮。

有一段时间，杀昏头的他，甚至有一种死在战场上也无所谓的感觉。

最后，他在昨天的夜袭战中，碰到了亚瑟，一番周折后，决定跟着他走一趟，反正他也没有什么确切的去处。

颠沛流离、四海为家，这就是他几年来的日子，将来或许也一样。

除非迎来什么转机。

亚瑟会不会是那个转机呢？乔拉不清楚，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伸手去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愈发沉闷的乔拉，仰头把酒壶里的酒液喝尽，然后粗鲁地扔到一边，低着头，看向篝火中的灰烬。

我会像这一撮灰烬一样，燃烧掉身上的一切，却无人在意吗？

乔拉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竟然把自己多年来掩藏起来的、从未愈合的伤疤，揭开给亚瑟看。

他们明明认识还没有多长时间，最多算不打不相识。

这是为什么呢？

他想要知道答案。

于是，他说道：“好了，笑话你也听够了。能让我这位小小佣兵知道，你这位巫师大人，找我有何贵干吗？”

亚瑟沉默了一会儿，乔拉深呼吸了一次，静静倾听。

乔拉本以为会从亚瑟口中听到一些讥讽的话，说他不够男人。

还有一些絮絮叨叨的话。

为什么看不出琳妮丝的本性，为什么不杀了崔格亲王与琳妮丝，为什么不再娶妻生子……

大概每个知晓他经历的人，都会这样教训他。

他就是做不到，又不想听，才一直逃避的。

但是，亚瑟没有说这种话。

亚瑟对乔拉的过去与现在很感兴趣，可是没兴趣当一个教导别人怎么做人做事的主教或修女。

他喜欢给别人选择，至少要让对方觉得他给了对方选择。

“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飞黄腾达，骑马入密尔城邦，让崔格亲王亲自来迎接你，让你的前妻不经意间知道你的消息？”

“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功成名就，渡海回到维斯特洛大陆，让你的罪名消除，让你的家族门楣光耀？”

“乔拉·莫尔蒙，听说你哪怕到了无法满足妻子贪欲的时候，也没有出卖你们家族世代传承的瓦雷利亚钢剑‘长爪’。”

“你与妻子逃离北境守护艾德·史塔克的剑锋时，把长爪留在了你们的家族封地——熊岛。”

“现在那把剑在哪里？你先别说，让我猜猜，在现任莫尔蒙家族领主梅姬·莫尔蒙手里，还是在你那位父亲的手里？”

乔拉的神情在火光中阴晴不定，胸中翻江倒海，恨不得拔出腰间长剑，让亚瑟闭嘴。

但是他最终没有这么做，某种冲动，让他想要继续听下去。

“看来是在现任绝境长城总司令杰奥·莫尔蒙手里。”亚瑟微笑着看着乔拉，“在你的父亲手里。”

乔拉见过亚瑟很多次不同的笑容，可是这一次是他最不喜欢的。

因为亚瑟不仅看着他伤疤下的伤口，而且还试图在上面划上几刀。

亚瑟的声音宛如魔鬼在他的耳畔低语。

“乔拉，既然罪魁祸首——你的妻子已经离开了你，你本可以回维斯特洛大陆去的，因为这里已经没有值得你留恋的。”

“以你的贵族身份，只要有一些大贵族为你调停，你又愿意披上黑衣，成为守夜人，我想艾德·史塔克也不会非要砍了你不可。”

“你为什么不回去？是因为还痴迷于你那个妻子吗？你不会还觉得有挽回的可能吧？非要看到那一幕才肯死心吗？”

“你为什么不披上黑衣？是因为害怕到了绝境长城，见到你的父亲，见到长爪，抬不起头来吗？是害怕你的存在，会让父亲在绝境长城沦为笑话吗？”

“我想乔拉·莫尔蒙应该不怕死，可是死在异国他乡，死于耻辱，死于混混沌沌的日子，死于平庸，这都不该是乔拉·莫尔蒙的死法。”

亚瑟突然站起身来，铿地一声，拔出格兰芬多之剑，又缓缓地将剑身伸入到篝火之中。

乔拉心神震动，眼睁睁地看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格兰芬多之剑所到之处，火焰竟然在缓缓地退避，好像它上面罩了一层透明的剑鞘一样。

亚瑟如同吟游诗人般吟诵起来：

“宝剑不需要擦拭，妖精的银器能排斥灰尘。”

“宝剑不需要擦拭，妖精的银器能吸纳毒液。”

“宝剑不需要擦拭，妖精的银器能退避火焰。”

他用格兰芬多之剑挑开木炭，挑起灰烬，让它们随着忽然刮来的狂风，弥散在空中。

“乔拉·莫尔蒙之死，应当如这宝剑、火焰、灰烬、狂风，组成一次次盛大的演出。”

“世人称，‘受难的’、‘浪子回头的’乔拉。”

“你如果跟我来，我会让这个成为现实，让你能够安心地取回长爪，让你能够昂首挺胸地踏入里斯城邦。”

亚瑟鼓动性的话语，让乔拉微微血脉贲张，瞳孔缩小，魔音贯耳。

据说，信仰红神、光之王拉赫洛的红袍僧侣，能够在熊熊火焰中看到未来的残像，以此得出预言。

乔拉在亚瑟的吟诵中，仿佛真的从篝火里看到了一个未来，一个确切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