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风起长安

刀四勖的大作还没有出炉,长安方向爆出惊天动地的消息。

上元天子纵享儿媳时,豫章王妃暴起发难,御体受创——具体位置不详。

为父报仇、忍辱负重的豫章王妃横尸太极宫。

暴怒的上元天子连尸体都不放过,公然将豫章王妃尸身车裂于朱雀门前。

天下哗然,儒生对上元天子口诛笔伐,长安城东市口日斩十名儒生,儒生死前兀自破口大骂。

激烈不假,可没用。

上元天子手握的左神策军虎视眈眈,至少能保关中掀不起大浪。

相州节度使石碌山树起“清君侧”的大旗,暴起发难,兵出河北,夺怀州、郑州,威胁洛州、洛阳城,丰朝震惊。

太极宫两仪殿,对朝政不闻不问的上元天子,难得地保持了他五十年前的清醒,令左神策军一部死守潼关。

“陛下,臣想知道,河南道怎么办?”

太子丰亨紧张地询问。

纵然有裴禅师协助,在这突如其来的变局面前,丰亨还是乱了手脚。

他从入主东宫起,抱的就是补锅匠的念头,无非是缝缝补补嘛。

哪晓得暮年的上元天子还玩得那么花,结果酿成大变。

没有车裂的因素,事情大概没有那么糟糕吧?

上元天子丰基,青年英明,中年还算雄主,晚年却越来越恶劣了。

丰基似笑非笑地看了太子一眼:“他打进关中,把朕给清了,不是正好让你登基?”

丰亨出了一身冷汗,伏地颤声:“臣不敢有此不臣之念。”

这一声应对出错,太子就会变成死太子。

丰亨是丰基的第五位太子,前面四位都葬在了高阳原,立了四座太子陵、四座太子庙,丰亨可不想与他们为伴。

不是他们都犯了错,只是他们都入主了东宫,都变成了上元天子眼中的对手。

丰基收回了目光,轻叹一声:“朕老了,江山迟早要交到你手里,也不必诚惶诚恐。”

“传朕诏令:相州节度使石碌山谋反,号令天下藩镇群起而攻之,诛石碌山者为郡王。”

侍中裴贞昌眼中现出一丝伤感。

一般而言,异姓臣子最多封到国公,除了开国时、力挽狂澜时,是不会封到郡王的。

郡王,有可能将丰朝取而代之。

丰亨眼里闪过一丝感动。

至少,这一次丰基是念及亲情,没让丰亨背这口锅,没让他下太子令。

不过半月,邢州节度使、冀州节度使、恒州节度使三家兵入相州。

邢州节度使支持相州节度使清君侧,冀州节度使、恒州节度使则响应上元天子的号召讨伐石碌山,局势开始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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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州都督府。

安平看着泣血的风昌,只能一叹。

风昌估计也没想到,发妻刚烈如斯、结局悲惨如斯。

虽然,豫章王妃尚氏是在为生父尚友报仇……

出兵是出不了的,现在下场的都是炮灰,为他人作嫁衣裳而已。

但不出兵,又怎么安抚风昌?

韦正鼎头疼地开口:“风长史这边要没有一点动静,很快会被世人指责无情。”

“但他个人能表态,都督府却不能妄动。”

户曹参军郑经仁猴眼一翻:“本官愿为风长史捉刀,书讨伐暴君檄文。”

法曹参军刀四勖叹息:“风长史出檄文,难道都督府能落于人后?”

“难的是,怎么出檄文而不出兵。”

录事参军韩仪摆手:“为什么不出兵呢?我们可以不向洛州这个漩涡出发,以讨伐的借口强行吞下亳州,还暂时不会与藩镇碰撞。”

身体痊愈的副将、泗州刺史刁得意跃跃欲试,想请缨攻打亳州。

阴沟翻船,让刁得意老脸无光,这是要亲自找回点颜面。

安平拍板:“檄文用上,风昌个人与都督府各自一份!兵出亳州,泗州五千兵马尽出!”

“风长史,都督府只能为你做到这地步了。”

风昌含泪拱手。

楚州都督府原本打算韬光养晦一两年,如今肯为他出头就不错了。

洛州一带,现在正是藩镇混战之地,实力稍弱的义军还经不起消耗。

风昌亲笔写了《悼亡妻书》,郑经仁代风昌写檄文,韩仪为楚州都督府写檄文。

两套檄文交给刀四勖抄录,然后以抄录版雕版发布,加上《悼亡妻书》,不惜工本的印刷,只求字迹清晰、发布的速度快、发布渠道广。

让人诧异的是,承揽了徐州以西大半发行量的人,居然是楚州参军宋文君。

还真不是盲目信任宋文君,而是子杰见了宋文君都叫姑奶奶,宋文君明显大有来头。

可能宋文君单纯辈分大,可普通的大辈,在子、宋分家几百年后,还能让子杰恭恭敬敬叫姑奶奶?

子杰多财善贾,为人圆滑,也不免有点势利眼,愿意恭谨到这程度,只能说明宋文君家的势力不一般。

情真意切的《悼亡妻书》,配合这两篇檄文,看得诸多文人怒发冲冠,本来在他们眼中的反贼——义军,地位正直线上升。

刀四勖的小作文,也附在檄文之后。

终究是文采不够,著书立说的本事差了点,只能干巴巴地陈述事实,遗憾。

感情什么的,抱歉,残疾人士刀四勖不懂。

意外的是,正因为没有文采,别人才没把刀四勖的作品当小说看,而是认真推敲这些年宫中的变故,以及某大臣突然身死的真相。

乙府、乙一府、乙二府、辛府、辛一府突然陈兵徐州临涣县,让原本不太归心的庶民老实下去。

韦大石、慧可终于像模像样地组织庶民犒军,县衙里的流外官、胥吏数量也迅速补充完毕。

风起长安天下寒,豫章王妃的遭遇,多数人都心有戚戚。

皇帝都那么歹毒了,还拥护他做什么呢?

丰失其鹿,天下共逐,谁知道义军会不会得手呢?

这一次,连亳州军都显得有气无力,只守了几个城池,永城县与酂县的里、村全部弃守,没有决一死战的勇气。

刁得意狷狂大笑:“难道是见本副将重临,不敢出战了么?”

花勇冷静地开口:“本都尉觉得,应该是暴君所为失了人心,连这些兵将都不愿意为他效力了。”

刁得意狠狠瞪了花勇一眼。

没眼色的,就不能让本将吹一吹牛皮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