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最大的问题在于，治所浔阳县离州界太近。
一旦有不安分的举动，来自蕲州黄梅县的打击就迅速降临。
然而，朝阳起，浔阳城头冉冉升起的“义”字大旗，宣告江州迈出了惊世骇俗的一步。
官吏还是那些人，多了义军甲一府、甲二府等队伍，江州人底气充足了许多。
让庶民开心的是，露布上的符文写明了，江州纳入楚州都督府治下，从此没有双倍的税赋。
甚至，楚州都督府格外开恩，免江州今年上缴的税赋。
消息一出，浔阳城内一片欢呼。
这几年，丰朝加倍的征税，让整个江州痛苦不堪，许多人徘徊在弃田而走的边缘。
有楚州都督府的承诺，他们终于可以安心耕种了！
义军的威风，很多人是知道的。
尚均常这张面孔，江州也有不少人见过。
总而言之，有他们在，江州不再是瑟瑟发抖的小白兔，甚至可以变身张牙舞爪的大灰狼。
几年没领军的尚均常，看着安澜娴熟地布防，心头一声轻叹。
当年的自己只凭着武勇开道，对人粮马料兵备这些事关注不够，对比之下显得很业余。
要是当初在江州、均州时，尚均常能整合兵马，大约不会那么狼狈。
“司马，你看看还有哪里疏漏。”
安澜客客气气地开口。
虽然安澜现在的官职大约等同尚均常，可当年尚均常纵横驰骋时，安澜只是安平身边的亲兵，姿态自然会摆低一点。
“你觉得蕲州军一定会来走一遭？”
尚均常没有挑刺，因为几乎没有漏洞。
安澜摆手：“末将从来不凭直觉，只要有一丝可能，就要尽十分力气堵住。”
再说，萎靡许久的江州，也确实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来提气。
“报！蕲州军三千人从黄梅县入境，离浔阳城只有二十里！”
游奕打马来报。
安澜皱眉：“才三千？”
这是有多瞧不起义军啊！
尚均常嘿嘿直笑：“江州归了义军，蕲州不打也不是，打又没有太大的能力，也就派个三千人凑数了。”
自从黄先之破了蕲州，丰朝对蕲州格外重视，准许身为中州的蕲州拥兵五千。
蕲州要承担五千兵马的粮草、兵备，负担也挺重的。
“来了！”
尘埃冲天，三千步骑声势浩大，让浔阳城头的江州军紧张不已。
他们不比义军，基本是些没经过杀伐阵仗的雏鸟，看到对方的气派，瞬间觉得矮人一头。
一名甲一府兵丁擂响战鼓，鼓声让人热血沸腾。
一具具弩弓搬上城头，匠人带着辅兵，有条不紊地安装伏远弩、木单弩、大木单弩、竹竿弩、大竹竿弩、炮车。
看着这些奢侈的弩弓，江州军突然觉得，对面的蕲州军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蕲州副将第五麟在此！江州叛贼，出来说话！”
江州刺史公羊玖在录事参军田元的搀扶下上了城头，扶着女墙应声：“原来是第五将军，江州有今日，是丰朝逼迫所致。”
“连年双倍大税、小税、别税，莫说庶民吃不饱，就连本官都常常忍饥挨饿。”
“这样的朝廷，不反都不行。”
田元小声向尚均常禀报：“第五麟是蕲州悍将，曾经攻打黄梅县一个反贼的村寨，鸡犬不留。”
喝骂不止，第五麟却谨慎之极，只派一个步兵团攻城。
弩箭、炮石呼啸，步兵甲在它们面前脆弱得像一张白麻纸，就是大盾的作用也不大。
打辅助的江州军勇气一下激发出来了，尝试着开弓向蕲州军射出射甲箭。
虽然长弓射出的箭矢力度欠缺了点，但放屁添风，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有这个机会，也能让兵丁们增加一点勇气。
“将军，家岳年纪大，又是文官出身，不能适应这场面。”田元向尚均常陈情。“下官好歹提过刀，愿意为守城尽一份力。”
尚均常爽朗一笑：“好！”
留着公羊玖在这里，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还要安排人手护卫他，很麻烦的。
公羊玖离开之后，田元看向蕲州军，眼里闪过一丝忌惮。
当年的蕲州军要有那么精锐，怕黄先之都未必能破蕲春城。
“轰隆！”
震耳欲聋的声响，地动山摇的感觉，冲天的砂石、泥土、尘埃、硝烟，伴着血肉横飞，看得城头的江州军与田元心头颤抖。
第五麟被气浪掀了个跟头，摔到地上，好不容易才回过气来。
身边的亲兵死了好几个，惨的肢体不全，好的石块贯脑。
尘埃散去，幸存者灰头土脸地钻出来，每个人都惊魂未定。
死伤的人数过千，这个战损还在能承受的范围。
可是这士气，已经从虎狼之师变成了惊弓之鸟。
耳朵嗡嗡直响，只看到旁人张嘴闭嘴，却听不到他们说些什么。
第五麟挣扎着找到一面旗纛，费力地摇起。
六神无主的蕲州军，在旗纛的指引下归建，勉强恢复了阵列。
尚均常都是第一次见预埋药包发威，杀伤力虽然不够，可声势惊人啊！
“好东西！当年有这东西相助，必定能打过蓝田关！”
尚均常轻喝一声。
也仅仅能过蓝田关了。
左右神策军的战力尚均常是知道的，没有充足的准备，根本无法长期对峙。
“第五麟也有一套，居然能收拢慌乱的兵马。”安澜扬眉。“甲二府，出击！”
浔阳城北门大开，甲二府如猛虎下山，持木枪向蕲州军冲去。
甲二府的气势感染了城头的江州军，一个个拱手向尚均常与安澜请求出战。
尚均常与安澜对视一眼：“江州军一个步兵团出战，其余人坚守城头应变。”
虽说是痛打落水狗，可同样有被咬伤的风险，尚均常不敢让江州军大举出动，就是怕他们退缩演变成溃败，拖累了甲二府。
战鼓擂响，号角悠扬。
甲二府一头扎入还没有回过神来的蕲州军中，如猛虎入羊群，瞬间将蕲州军拦腰斩断。
后头跟上来的江州步兵团大喜，拦着一部分蕲州军就打，心头美滋滋的。
哎呀嘿，想不到我江州军也有扬威之日！
仓促还手的蕲州军乱了章法，即便是江州步兵团这样的弱旅也能跳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