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卖野味

天刚蒙蒙亮，林汝成已经挑着扁担出门。

一头一个大竹筐，上边用蛇皮袋盖得严严实实。

除非掀开，否则看不清竹筐里装的是啥东西。

早晨天太冷，打个哈欠都冒白气，估计马上该结冰了。

这年头，没自行车实在不方便。

林汝成盘算着，等挣了钱，说啥要弄辆自行车。

他原本以为自己起来够早，结果出村子，就看到有人正背着粪篮子捡粪。

林汝成起大早，原本想避人的。

头碰头遇到，只能打声招呼。

“照发爷，捡粪哩……”

“是成娃子，大清早，你干啥呢？”

林照发见他挑着两个大竹筐，忍不住问。

“哦，我家不是添了个毛妮儿，马上满月待客（请客）。家里也没个钱，我准备弄点粮食卖掉，到时候置办酒席。”林汝成拿出准备好的说辞。

搭腔说话，他脚下不停。

身后林照发来了一句：“穷摆吊，生个毛妮儿还待客。”

林兆发倒没有怀疑林汝成的说辞。

这年头，农民的挣钱门路很少。

遇到急事需要用钱，人们会偷偷拿家里东西到公社卖掉。

这其中，粮食是大头。

当然如果被公社里的人抓住，那就麻烦大了。

林汝成虽然有根懒筋，但到底生活在农村，也做惯农活的。再加上现在年轻力壮，所以担着六七十斤东西，根本不算啥。

半个多小时，就赶到郭李村。

三姐家院门半开着，他直接挑着担子走进来。

此刻，小妹子林翠兰正坐在院里，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红薯玉米粥。

至于菜，是凉调萝卜丝，再加一筷子酸菜。

红薯饭，红薯馍，离了红薯不得活。

这年头，大部分人家一天三顿都和红薯打交道。

至于菜，一般都是萝卜白菜，外加点酸菜。

丹水的酸菜也是很有历史的。

每到秋冬季节，几乎各家媳妇都会做上两坛子。

原料简单，野辣菜、红薯叶、萝卜缨、刺角芽、油菜苗、野芹菜等等。

弄回家洗净后在开水里炸一下，然后放到坛子里，在加点酸浆引子或者熟面水汤，盖好盖子，发酵一段时间就能吃了。

说起来，李大女做得一手好酸菜，几个女儿也继承了这门手艺。

至于小妹子为啥在三姐家住，是因为她在公社上初中。现在初中和后世不一样，不管食宿，所以离家比较远的学生只能借宿在公社亲戚家里，等星期六再回家。

“哥？你咋来了！？”林翠兰看到来人，惊奇喊到。

“三姐呢？”林汝成放下扁担，出声问。

小妹林翠兰，同样很多年没见了。上一世，小妹的学习成绩不错，初中毕业后，没考上小中专。

原本她报了高中的，不过老娘心疼钱，没让上。

为这事儿，小妹遗憾了一辈子，说差点吃上商品粮。

她同班一个同学，学习成绩还不如自己，只是家里人支持，上了高中，考上个什么大学，后来一个月退休金能拿六七千块。

“三姐，我哥来了！”林翠兰赶忙喊了一声。

“汝成，来了？担的啥东西……赶紧进屋暖和暖和，我去给你盛饭。”听到动静，三姐林秀兰着急忙慌从灶房里走出来。

“不用了，我姐夫还没起呢？”林汝成反问。

“起啥，干部不让回家，他这几天吃住都在河堤上，不知道能不能吃好。”

林秀兰没口子抱怨，很心疼。

林汝成想起三姐昨天说李堂公社修河堤出义务工的事儿，点点头说明来意：“我昨天晚上抓了几只兔子，准备卖掉……顺便给你家送一只剥好的。”

说着话，他揭开蛇皮袋。

“这……这都是……”

“你咋逮到的？”

林秀兰林翠兰齐齐凑过来，也很惊讶。

“先不告诉你们，等我姐夫啥时候回来，想捉兔子的话，去找我……对了，给我老丈人也留一只……你家自行车在家吗，让我用用。”

留下三只兔子（其中一只是大姐家的），林汝成把两个竹筐绑在自行车后座上，又匆匆离开。

“三姐，刚才真是我哥？”目送自行车消失，林翠兰有点不相信。

转变太大了。

刚才还鼓励自己好好学习，说什么考不上中专就上高中，家里有钱供着。

要知道，之前哥哥一直说女孩子读书无用，初中都是自己哭了好久才让上的。

“你哥确实变了，昨天还给几个娃子买糖……”林秀兰来了句。

林汝成骑着自行车，出了郭李村，直朝县城方向奔去。

他并没有打算将十几张皮毛卖给临近的李堂供销社。

原因很简单，为了尽可能保密。

这些年李堂公社经常召开全体社员大会，修河堤修路大会战，十里八村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大多认识。

自己一次卖这么多皮毛，肯定会引起不小轰动。

万一有好事的传播，估计下午村里就能知道。

有人登门询问，自己说还是不说？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林汝成决定骑车去十几里外的红星供销社。

那里应该没人认识自己。

另外红星公社还有个木材加工厂，顺便看能不能把野兔肉卖掉。

就这样，林汝成骑着自行车呼哧呼哧半个小时，赶到红星供销社。

供销社门市部里已经挤挤挨挨站满人，异常热闹。

旁边土特产部冷冷清清，屋里只有六七个农民。

有几个手里提着黄鼠狼，有挽着篮子的，上边盖着蛇皮袋，不知道卖啥玩意儿。

还有一个人手里提着花花绿绿的长尾羽毛。

林汝成以为是卖野鸡的，等仔细瞧才注意到是野鸡皮。

没错，人家卖的是野鸡皮。

就是捉到野鸡后，连皮带羽毛取下来。

林汝成一直很纳闷，不知道供销社收野鸡皮干啥。而且不便宜，公野鸡连皮带长羽毛，一张能卖一块钱。

对方另一只手里提的是刺猬皮，一张五毛钱。

这个林汝成知道，可以当中药材。

负责土特产门市的店员都是老手，把黄鼠狼皮放在柜台上捋顺量一下尺寸，然后对着皮毛顺茬吹口气，再用手指头逆着划拉一下，就能准确判断出好坏，报出收购价。

不过卖货的人往往不满意，非要多要三毛五毛。

为争这点钱，双方说的唾沫四溅。

不知道的，以为讲多大的生意呢。

林汝成也理解，现在不比后世，农民挣钱太难了。

很多人家连吃盐钱都没有。哪怕多卖几分钱，就能称半斤盐。

差不多二十分钟，终于轮到林汝成。

他把两个竹筐提到屋里，打开蛇皮袋。

“好家伙，这么多兔子皮，还有兔子肉……”店员一声惊呼。

剩余人也纷纷凑过来。

“老弟，一次弄那么多野兔子，不像猎枪打的呀？”

“哦，最近不是农闲嘛，我们生产队组织人手，用兔子网逮兔子，然后委托我过来卖掉。”

这是林汝成想好的说辞，可以解释自己一次为什么能弄那么多兔子。

不过，也有漏洞。

如果收购员要生产队介绍信，他根本拿不出来。

好在，对方根本没提这茬。

毕竟林汝成说的很在理，按照丹水县这边的规矩，收完秋，很多生产队都会组织人手撵兔子。

“兔子肉看着新鲜，不过没下雪呢，供销社里暂时不收。光受兔子皮和黄鼠狼。”店员看两眼后，摇了摇头。

现在这天气，虽然晚上气温接近零下，但白天有十多度的高温，猎物根本不能长时间保存。

供销社周转太慢，放三五天早臭了。

也就下大雪后，供销社会收一段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