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论道

“陛下,怎么在这里。”

孙应元停下脚步,示意自己的手下停止行进,领着黄有得上前两步,行半跪礼。

远远便望见了崇祯的仪仗队,旌旗猎猎,好生威风。

此刻的崇祯一身大红武弁服,于风中鼓起,眼眸抬起,帝王威严与战将英武融合一体。

“朕,不能在此吗?”

“不是,陛下,微臣只是认为。”说道一半孙应元不敢继续说下去了,刚才在战场之上,他瞧见周遇吉所带领的龙骧四卫在火烧军营。

这让他心中对皇帝的一丝丝幻想彻底破碎,哪里有什么张诏暴动,这一切都是皇帝为了整肃京营,屠杀勋贵搞出来的幌子。

人群之中的朱纯成将头掩于地,不再盯着前方的崇祯,甚至不然崇祯发现让自己的亲卫都散开去。

“我们就想要知道,为什么陛下要派那些蓟辽士卒屠杀勋贵。”黄有得丝毫没有顾虑,大大方方的说出口。

“哈哈哈。”崇祯仰天长笑,旋即眼眸眯起,虎视着黄有得,“谁说朕杀了他们。”

“陛下,臣等看到了周遇吉。”孙应元硬着胆子出声插了一句,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跪下求饶。

“我告诉你们,这天下不是朕的,也不是朝堂上那群的文臣,更不是这些酒囊饭袋勋贵的,这天下是百姓。”崇祯拍着孙应元的肩膀,语重心长说道,“杀他们的是百姓,不是朕。”

“陛下,你说的俺不懂,我就想问问,要是我们帮你打下了这个天下,你也会杀我们的儿子,孙子吗?”黄有得昂着头,却不敢注视崇祯的眼眸。

“朕,不知道。”崇祯如实回答道,不过没有等黄有得开口,又继续说道。

“京营的遗址之上会建立一座军校,用于培养什长以上将官子弟,你们的儿子都能进入,他们将会在里面学习数术,洋文,政治,历史,物理,化学生物,地理,包含这天地之中一切知识。”

“当然,学习三年便会有次考核,考核及格,便按照考核成绩进行初步的任职,自此以后没有袭爵一说了。”

“考核失败会怎么样。”孙应元心神向往外,却也考虑到了实际问题。

崇祯没有生气,而是继续给两人解释道。“不会怎么样,无非就是不能任职而已,但是所有从里面出来的学生都要明白一件事情,富贵是靠自己双手拼搏出来的,不是靠血脉传承,压榨百姓得来的。”

“我孩子要是愚笨之人,我不留些资产,他怎么活着怎么办。”黄有得自己从底层杀出来的,小农思想更为严重。

崇祯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你愿意让你的痴傻孩子,依靠你的余荫横行霸道,鱼肉乡里,对这个国家没有任何贡献吗?”

黄有得沉默了,不知道如何开口,他既想要自己后代过得舒适些,又不愿意早些年照顾自己和母亲的乡亲收到自己孩子的欺负。

“这和杀这些勋贵有什么关系。”孙应元没有陷入崇祯的问题之中,将自己心中的问题说出。

狡兔死,走狗烹谁也不想要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他们就是我说的痴傻孩子,他们占了国家的绝大部分财富,让百姓都难以生存下去了,最重要的是他们没有承担起自己的责任,老朱家的也是如此,若是承担不了责任,要不下位,要不结束。”

崇祯耐着性子开口道,这两人无论是武力还是统兵能力都让崇祯很是喜欢,也有将两人收入麾下的打算。

“臣知道了,臣的孩子年纪已经到了十岁了,不知道何时能上学。”孙应元询问道。

“很快了,等这场大火烧完,这边平底便会重新起一座城城市,名为大学城,专门为军校而建立的。

“陛下,最后一个问题,我们为谁而战。”孙应元眼神直视着崇祯,没有退缩。

“为百姓而战,为真正的百姓能富足安康而战。”

“容陛下等待片刻,臣去去就回。”孙应元果断起身,在崇祯的注视之下,坚定的走回军中。

“陛下,俺不一样,俺有四个儿子,是不是都能进去。”黄有得还在纠结自己孩子蠢笨的问题,没有发现孙应元的不对劲。

崇祯注视着军队之中的骚乱,还是解释道。“当然,你的孩子要是出了一个有当王侯的能力的,朕也会给他封爵,而他的孩子也只能依靠自己取得爵位。”

“这样也不错,勋贵轮流坐,今年到我家,要是傻点,平平淡淡过日子也好,大不了让他兄弟接济一下,不危害百姓就行。”黄有得不再纠结,在一旁傻乐着,幻想自己能出一个当公侯的儿子。

孙应元的宝刀重重砍下朱纯成的头颅,呼哧带喘的起身。

崇祯皇帝的话很空,很空,没有任何的实际保障,不过孙应元便是无条件的相信,平日里他的心思便是细腻很多,勋贵们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

胡作非为,欺行霸市,根本就没有一个勋贵该有的模样,也没有承担起勋贵该有的责任。

他只能相信那个嘴中喊着为百姓而战的皇帝,至少现在的他是这样做的。

真的会有一座什么都教的军校吗?自己以后送儿子进去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进去瞧上一眼。

当孙应元与黄有得两人,慢悠悠跟着皇帝的仪仗队回到京城时候,那支流窜京城抢掠勋贵的部队早就无影无踪,难以循迹。

哀嚎声,哭泣声,咒骂声在一座座勋贵的府中响起,惨绝人寰的画面还在京城中上演着。

“对了,找皇上,皇上肯定有办法,皇上不会不管勋贵的。”勋贵家中主母披着一头散乱的长发,身上的锦衣华服都凌乱不堪,也顾不上体面。

在外人看来平日端庄典雅的主母,疯疯癫癫的如同一个乞丐,往紫禁城的大门跑去。

午门前,已经坐满了妇女和孩童,还有不少白发的老婆子和管家,家里的男丁都被拉去审阅了,没有人支持,只能靠女人们来诉冤。

哭泣之声,在午门开阔的广场上炸开,一个比一个凄惨。

“来了,来了。”女人们瞅见皇帝的龙撵齐声高喊着,围住龙撵,跪下痛哭,诉说着自家的怨气。

“你们都别围着了,快起来,皇上没有在这里。”

王承恩从一旁出来,想要驱赶拦路的女人们,却无可奈何,纵然他是一个阉人,在午门外和一群女子拉拉扯扯也十分不雅观。

“公公,你给我们做主啊,我们可是开国宁阳侯刘伯温的后裔,如今造此大难,不能不管我们啊。”

女子扑到王承恩的身上,拽过王承恩使劲摇晃道,口中道出自己显赫的家室。

“够了,陛下说了,这次是人祸,陛下的内帑也被洗劫一空,没有钱补偿你们,不过在陛下会新建一所军校,凡是六岁以上的勋贵子弟都能送进去,至于能不能恢复往日荣光,就只能靠自己本事了。”

一把打开一个拽着自己的女人,王承恩大步的朝午门内走去,龙撵起驾直接碾过想要拦路的女人。

“滚开,谁再拦路,莫怪内官无理了。”

乾清宫内,张维贤跪坐大厅之内,躺在一旁的是发癔症的张之极。

“嘿嘿,爹爹,我看到二舅,他们了,他们问我为什么要杀他们,儿子没有杀他们。”

“陛下,请问想要做什么。”张维贤双眸赤红,像一头发怒的年暮的雄狮,死死盯着坐中的崇祯。

“朕能干什么。”崇祯沾在砚台之上干,抹干净笔尖上墨水,“朕的内帑也被抢了,朕也难过。”

“陛下,英国公世代效忠大明,未曾有过任何对陛下,对大明不敬之处,连对我说实话都不行吗?”张维贤摸着自己儿子滚烫的额头,声泪俱下的控诉杀人凶手。

“朕说过,朕不知道,现如今朕要发圣旨广布天下,召有志之士进京勤王。”崇祯没有理会暴怒的张维贤,用着不太熟练的毛笔,一笔一划的小心写着诏书。

“陛下,东厂提督魏忠贤请求觐见。”方正化在在乾清宫外禀报道。

“让他进来吧。”

崇祯的话语还没有落下,披头散发的魏忠贤跌跌撞撞的闯入乾清宫内,重重的便是磕在地上。

“我侄儿魏良卿还活着吗?”

一旁的张维贤也被魏忠贤的架势吓到了,霸气侧漏的九千岁,此时却变成了一位年过花甲的老者,没有了半分英雄气概。

崇祯的伪装成铁石的心揪了一下,魏忠贤和张之极的惨状是他怎么样也没有想到的。

也顾不得别人了,他现在也是硬撑着,身体滚烫,头脑晕眩,无数的人影在围绕着他旋转,想要索取他的性命。

若不是靠着写着转移注意力也要扛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