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没有钱

薛尚冬身上剩下的钱完全不够交下个月的房费,距离交房费的截止日期不到十天,他还要再给家里筹措一笔钱以防受害者家属再狮子大开口。除了卖身和买身体零部件,薛尚冬想不到别的方法能在短时间内赚到那么多钱。

如果陈梦蕊能将写文章剩下的3000元尾款给他,他至少可以先预留出下个月的房费。如果陈梦蕊能再让他继续写下去,就是五天五万字他也要做到。薛尚冬再次去微信上问陈梦蕊稿件的情况,并想借机提出继续往下写的要求。

“我正要跟你说关于文章的事,你来我房间吧。”

“在微信里不能说吗?”

“当面说效率比较高,我房间里有新煮的咖啡,你正好来我房间喝一杯。”

薛尚冬换掉睡裤,穿上自己平时出门的衣服,他刚走到陈梦蕊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陈梦蕊就开了门拽住他的胳膊,将他拉进了房间里。

“别让黄毛看见了,不然又要瞎说话。他看着热情其实鬼得很,总是想办法从租客身上占便宜。前段时间我新买的项链放在桌子上就不见了,搞不好就是他拿走的,你房间里丢过东西没有?”

“没有。他总不至于偷住客的钱,万一被抓到了怎么办?”

除了他一直用的紫色水瓶找不到了,他还真没丢什么东西。但是林梓涵也说过她丢过内衣。

“你别忘了你住的那间‘凶宅’也是他故意安排的,他欺负你刚毕业,也不是本地人,没有获取信息的渠道,还说价格给你便宜,反倒让你感谢他。”

“如果他能看在我住凶宅的份上,再给我减免一些房租就好了。”

薛尚冬并不是想表达什么弦外之音,陈梦蕊也完全没感觉。陈梦蕊让薛尚冬坐在桌子旁边的椅子上,她自己则坐在床边,面对着笔记本电脑,她穿了普通的蓝色棉质睡衣,还戴了一副黑框眼镜,黑色的卷发被蓝色的发带扎在头上。她的手在鼠标滑轮上滚动,蓝色的光黑色的字都反射在她的眼镜片上,她的表情也很严肃。薛尚冬感觉现在的陈梦蕊很不一样,有种属于专业人士的认真。他的心中忽然很忐忑,对她接下来将要评价的他匆匆写出的文章很没信心。

为了不将这种不自信表现出来,他开始打量她的房间,她的房间整体很像INS风的样板间。靠墙的床上铺着白底小兔子印花的可爱风格床单,床头并排放着卡皮巴拉和玲娜贝儿玩偶。床上方挂着一溜的小灯,床对面的柜子上稍高的一层并排放着几本大冰的书,下一层稀疏地摆放着粉色外壳的拍立得,浅蓝色水晶海豚摆件和星巴克人鱼主题马克杯。房间内部有一股水汽蒸发般的温热香气,薛尚冬知道这香气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可能是因为没有开窗,香气不流通。

陈梦蕊的桌子和薛尚冬房间里的应该是一模一样,但她的桌面上贴了有草莓花纹的贴纸,看起来漂亮很多。薛尚冬还想再看,却听见陈梦蕊开始点评他的文章。

“你的文章没有一个主旨。我能感受到你和你妈,和你弟弟的感情很好。但是读者并不关心这些,他们更想看到你们面对困难时的反应。为什么你每次谈到你弟弟的病都一笔带过。心理疾病是一个很热门的话题,如果你能将你弟弟因生病面对的困境,你弟弟和你的家人因此做出的选择写出来,效果会好上很多。”

“可是,我不想利用我弟弟的伤痛赚钱。”

“怎么能是利用呢?作为一名合格的写手,就算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也会把它写出来,而且你的苦痛,你弟弟的苦痛,并不特殊。这些苦痛一直存在,只是借着你的笔记录下来。如果连你自己都去回避,怎么能指望打动别人呢?”

她的话像巨石一样击打在薛尚冬的心头,他确实一直在回避,但他不只是因为知恩和妈妈才不愿意去写,他自幼因体质的关系看过太多人因为恐惧,因为一点点利益做出可怕的事。他害怕他的家人因他的文章为人所知,因他的文章遭受世人不公正的评判。

他无法将心中的想法原原本本的告诉陈梦蕊,她不了解他,毕竟对她来说只是普通的困境,对他却可能是灾难一般的情况。他只能看着陈梦蕊脚踏的冰蓝色拖鞋边缘凝结着的水滴,她身上萦绕的厄运更加明显了。

陈梦蕊不会因为他不还嘴就保留自己的意见,最终她将他的文章批评的一无是处,离开陈梦蕊房间时,薛尚冬甚至感觉要虚脱了。

虽然想过有这种可能,但真的发生时,薛尚冬又感觉泄气,他只能按照陈梦蕊的要求去改。须知构建故事的能力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薛尚冬改不完也不好意思跟陈梦蕊提尾款,他只能想破脑袋去改,等到他把所有的内容都改完已经是五天后了。

“完全不行,这次写的还不如上一次,这种东西我没法交上去。”

这次他微信发过去不到二十分钟陈梦蕊就回复他了,他看着屏幕上一个一个黑色的小字发呆,真想一直按删除把它们都删掉,但薛尚冬又不甘心自己十多天的努力付之东流,他想着还能怎么改,要不干脆重读一下四大名著,此时有人敲门。

李睿哲站在门口,他平时头上就炸起来的黄毛现在更是竖了起来,他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眼下是厚厚的黑眼圈,他还在不停地抽鼻子,嘟囔着:“困死了,打了十几个小时游戏,我的手都有点抽筋了。小薛,你下个月租金什么时候交?店长马上就要来检查了。”

“我没有钱……”

自从知恩生了病,家里的钱总是周转不过来,少则两个月多则半年妈妈都不得不出去朝还能借到钱的人借钱。薛尚冬平时不在家,但过年在家的时间,总有债主上门,平时看似热情的邻居或亲戚耍着酒疯对他们极尽羞辱,甚至还有人借机想对妈妈动手动脚。为保护妈妈他每次都竭力和对方周旋,但他这种脸皮薄的人难免过程中胆战心惊。这次被讨债的人换成了自己,他更是整个脸都涨红了,声音也细若蚊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