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世界倾覆时

“当灰域降临，没人把警告当回事，大家都以为预言不过是危言耸听，会随时间推移不攻自破。”

“直到末日放弃潜伏，污染累成沉疴，感染者开始攻击乡村和城市，身边亲人纷纷露出怪物般的獠牙和利爪。”

“这是场没有终点的战争，而我们，俨然失去了先发制胜的机会，就在这时，更可怕的灾难接踵而来。”

“数月后，边缘型国家逐个消失，国际秩序几近崩溃。”

“数年后，纷飞战火蔓延到世界每一个角落，昔日繁华都市，如今每条街巷都上演着生离死别。”

“士兵和百姓的尸骨堆积成山，死者脸上无不写满绝望与不甘。”

“末日降临后的第十年，欧罗巴最后一缕生机消失不见。”

“第十三年，怪物与邪灵侵吞整个鲜卑利亚，南下跨过长城。”

“第十五年，大洋彼岸彻底失联……”

“第二十六年，华表倒塌，神州陆沉，斗争被迫转到地下……”

写到这里，沐白的笔尖微微颤抖起来。

不知不觉中，三十多年过去了，真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一场耗干全世界人民青春和心血的浩劫。

想当初末世初显端倪时，自己还是会议室末排一个不起眼的天文学家，对已经发生的悲剧不知所措，对身边虎视眈眈的敌人全无察觉。

现如今，昔日战友皆已离去，回忆中熟悉的面容逐渐模糊，而自己也被一个接一个危机锤炼成饱经风霜、杀伐果决的战士。

但还远远不够，这场席卷全球的灾难，仅凭一人之力，无法扭转，唯有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于逆境中谋生存、求发展，才有希望搏得一线生机，获得延续下去的资格。

可是，如今全国各大城市都被怪物摧毁，国家机器瘫痪，工业体系崩溃，沐白不知道在全国其他地方，像他这样的幸存者还有多少，也不知道通过何种方式与其他幸存者取得联系。

作为燕郊地下武装基地最后一名幸存者，沐白周围空无一人，没有人和他交流，没有人能提供建议。

偌大的控制室里，已是无比空荡，阴风阵阵，在沐白身后，未经粉刷、由粗糙花岗岩和混凝土堆砌而成的石壁石柱上，邪祟蠢蠢欲动。

要是有办法变得更强大就好了。

要是能重来一次就好了，要是能及早发现危机，跳过试错环节立刻采取有效措施，并规避掉那些不该犯的错误……

那样的话，就算仍然不能战胜灾难，至少也能为后辈争取更多的时间。

沐白抬起头，望向桌角处随风摇曳的烛光。

电力供应早已中断多日，空气循环系统不可能还在工作，完全封闭的地下室里，怎么会有风？

周围并无他人，沐白却隐约听到了，身后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难道，那扇设计上足以抵御核冲击的特种钢大门，这么快就被攻破了？

黑暗深处，无数双猩红兽眼如花蕾般绽放，踱步露出獠牙，从四周慢慢围住伏案工作的猎物。

邪恶临近了，是让普通人毫无生还可能的数量。

然而，沐白的目光却无比平静，其中既有大限将至、天命既定的沉着，又有至死不渝、笑对深渊的坚定。

趁现在还有些时间，他要继承这个民族最悠久的传统，把斗争的历史记录下来。

只要记录下来，就一定有人会看到，那些看到这段文字的人，会学习前人的教训，汲取文字的力量，然后继续走下去。

沐白重新拿起笔，写道：

“但我们，会坚持战斗下去，永不屈服，直到华夏最后一缕忠魂燃烧殆尽。”

直到沧海变桑田，老树发新芽。

直到敌人一个接一个被彻底消灭。

沐白把写好的文字存入防爆柜，然后他转过身，面向近在咫尺的危险。

阴影深处，第一只异形谨慎地探出脑袋，没有立刻发动攻击，不知是畏惧烛光，还是在等待种群的进攻指令。

当然，沐白不会给它嗜血的机会，作为嫉恶如仇、视死如归的共和国卫士，他早在三十分钟前，就启动了终极殉爆程序。

爆炸的范围不止包括基地内部，还有一万六千平方公里的地上区域。

毕竟，连地下武装基地都被怪物占领，那地面上基本不会有活人了。

在那怪物正要扑过来的时候，倒计时结束了。

霎时间，巨擎倒塌，山地震动，大音希声，生灵死寂。

短短一分钟内，总和当量超过五百万吨的炸药在废墟各处被引爆，其威力相当于数颗氢弹抵近燕京上空。

毁灭降临，掩埋万物。

此时正值隆冬，昏线已过冰峡，晨线相距尚远，这位于大陆边陲的冲天火光，和无数怪物的哀嚎一起，惊艳了北半球沉寂已久的长夜，为轰轰烈烈的生存远征画上句号。

当然，沐白自己也不能幸免，死亡先于疼痛，疯狂涌进他的脑海。

而文字先于死亡，率先出现在他眼前：

【本次末日试炼已结束，其中表现最好者坚持时间为一万两千四百一十三天】

【本次挑战中，没有文明尝试突破灰域】

【试炼将重启】

【作为末日试炼中杀敌最多、表现极佳的个体，您将作为天选之人，重新参与下一次轮回】

【您的天选之力是——国策树】

【完成历史抉择，跑赢时间长河，解锁神话科技，唤醒古老传说】

【您的意志就是国家的意志，您的选择就是人民的选择】

【请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殊荣，全力以赴吧】

……

……

……

二十一世纪前叶，某年的冬天，燕城郊区。

最高紧急会议大厅里，正端坐着两百多个来自全国各地的专家学者和研究人员，其中有生物学领域的，有物理学领域的，还有更多是军事安全领域的。

大家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年轻的研究员忙于应酬，脸上满是接触神秘力量的兴奋，满头白发的老者皱纹舒展，庆幸自己能在有生之年目睹科学变革，还有人表情僵硬、正襟危坐，一看就是军事安全部的人。

而负责召开这次会议的负责人汪明，则站在最前方，指着后方大屏幕上一张又一张照片，沉声道：

“就在昨天，经多方认定，大主教约翰肯尼斯肉身穿墙和隔空取物的视频被证实为真实拍摄，未经剪辑，亦非魔术。”

“这是人类第一次接触超能力者，虽然他的威胁程度比较低，但是，据国外权威机构透露，在短短数月里，米国已经发现了至少八位异能者，其中有人甚至拥有毁天灭地的伟力。

我们有理由相信，还有更多更强的异能者潜藏在人群中，没有被发现。”

“然而，”汪明顿了顿，神情忧虑，喃喃道：

“拥有十四亿人口的我国，至今仍未找到任何超能力存在的迹象。”

关于超能力，即超感官知觉和念动力的研究，几百年来从未中断过，有关部门引援海量文献，进行无数实验，最终认定，超能力只出现于科幻电影中，在现实生活中不可能存在。

然而不久前，这一谬论被推翻了。

机缘巧合下，首位超能力者在米国出现，随即给学界和社会带来巨大震动。

“这种情况非常不利，会让我们在国际博弈中落入下风。”一位满头白发、身穿戎装的老人神情严肃地发言道：“而且，大洋彼岸一定会把相关研究捂得死死的，超能力带来的科学突破我们也享受不到。”

话音刚落，会议室里顿时议论纷纷。

而在房间的一角，沐白正茫然看着眼前的一切，意识重新回归身体。

反应过来后，他连忙摸出手机，检查当前的日期与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