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善之数……卢平的内心不禁为那简短的词汇所吸引。
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个极富毕达哥拉斯学派风格的词汇所代表的东西将极为重要，重要到能与眼下发生在巴黎的一切阴谋直接关联的地步。
他的左手下意识地发力，让那被按紧在墙上的男人都不禁发出一阵痛呼，嘴上则毫不留情地发问道。
“……那到底是什么？将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大人！我只是……只是……啊！”
突兀地无视了一行人加诸在他身上的所有威胁，男人忽然大叫出声。
然而这声音仅仅不过持续了短短一瞬，艾拉便轻描淡写地用匕首割断了他的喉咙，将一切化作从喉管中涌出的汩汩血流与嘶嘶风声。
“……情况有些不对！”
卢平感觉那具仍在自己控制之下的身躯正飞速膨胀着。
他像是一个被巨量以太过度充气的气球，每一段身躯、每一个关节、每一条躯干，都极不合常理地圆润起来。咬咬牙，卢平在其变得彻底失控之前将他硬推出了阳台，随即猛地反锁住阳台门——
嘭——！
伴随着街道上隐约传来的阵阵惊呼，男人的身躯蓦然炸裂开来。
隔着阳台门上铺着的毛玻璃，一行人几乎是完整地目睹了那人充气爆裂的全过程。
然而古怪的是，即便身躯已自内而外整个炸开，男人的头颅及部分血肉仍凭空悬停在原地，在不透明的玻璃上映照出道道诡异的阴影。
“数灵……！”仿佛在瞬间回到了列车上的那个上午，卢平咒骂着戴上了苍白色的面具，“该死……学派的家伙简直是阴魂不散！”
“彼此彼此，怪盗先生。”一道悠然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几人骤然回头，转向了声音响起的位置。在房间的大门口，一位西装笔挺，衣着考究的男人正傲然挺立。
“这应该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吧，亚森·罗宾先生。”男人夸张地脱帽行礼，“毕达哥拉斯学派，声乐师范‘3/4’——也可称我为‘圆舞曲’——在此向您问好。”
声乐师范……卢平咀嚼着那个称号的含义。
这是他自约瑟芬那里听到的“秘数圣者”之后，第二个知晓的毕达哥拉斯学派内部职称。尽管不知道这个称号究竟意味着些什么，但他却明白，对方绝对是一位无比棘手的敌人。
与身边二人分别对视一眼，卢平单手抚胸，作出一副行礼架势……的同时，迅速从外套内侧的口袋中甩出了一把等腰直角三角形的纸片——
“动手！”他高声大喊。
几乎在他出声的那一瞬间，露易丝便如箭矢般飞射而出。眨眼间，屋顶上的吊灯便融化为了一摊铁水，在少女的手中汇聚为了极度凶残的形状——
德意志双手大剑——神圣罗马帝国时代都卜勒佣兵常用的重型武器。
全长超过两米，净重可达十五磅，其操作逻辑与其说是长剑，倒不如说已落入了短矛的范畴，足以对这个时代常见的一切单手近战武器形成降维打击。
没人能预料到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会选择这种几乎是她身高1.5倍的武器，更没人设想过东普鲁士的小公主竟会是兵击领域的个中好手。少女双眼冰冷，丝毫不见往日社恐的模样，大剑以一记标准的“怒击”挥砍而去，所过之处，就连大气都不禁发出痛苦的哀嚎——
——然后，她的剑锋便死死停在了男人脖颈的侧方。就仿佛与空间固定在了一起般，动弹不得。
“真可笑啊，怪盗先生。”他摊开手，凝视着空中飘舞的纸片，仿佛对驻留在自己脖颈侧方的剑刃没有半点在意，“时至今日，您难道还以为这样的伎俩对毕达哥拉斯的真正追随者能发挥出什么效果吗？”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三声连成一片的枪响——卢平将自己的权能发挥到了极致，在不到半秒的空隙内，分别从对手的左、右、后三个方向同时发起了枪击。
然而这足以令最高明的魔术师都为之瞠目结舌的技巧，却没能在男人身上取得任何战果。“圆舞曲”只是轻轻竖起右掌，飞驰的弹头便也停在了空中，完全不得寸进。
对低位阶的超凡者而言，一枚直击要害的子弹便足以要了他们的老命。
可一旦超凡者抵达第六领域以上，情况就会彻底反转：他们的感官和灵性可以轻易捕捉到这个时代一切枪弹的轨迹，并能通过对炼金术的细致操控加以反制。因而在有所准备的情况下，哪怕面对一整支军队的围剿，他们也能在枪林弹雨间来去自如地坚持一个小时以上。
当然了，这个阶段的超凡者尚未在生命层次上发生质变。如果有人能在其毫无防备、抑或是消耗干净以太的情况下恰巧将子弹或利刃送入他们的脑中，他们该死还是会死的。
只不过，这种情况往往只会发生在两位旗鼓相当的超凡者在持久战中被拖到最后阶段、抑或是被大量凡俗士兵消耗至油尽灯枯的情况下——然而现在的他们，显然满足不了这两大条件中的任意一个。
只见男人偏一偏手腕，空中悬停的子弹立即转向，直指露易丝所在的方位。
“砰！”他饶有兴致地比了个射击的手势。
在子弹即将命中前的几分之一秒内，卢平的身影迅速出现在少女身边，并在下一瞬间带着她一同消失在了原地。
男人正打算继续追击，一道漆黑的影子忽然凌驾于房间上空。女仆小姐浮夸地甩动着双手，随即，某样庞然巨物突兀地出现于房内，对着男人的身躯狠狠砸去——
她竟将一整辆木质马车当作了自己的武器！
轰——！
骇人的巨响声中，房间的地板终于不堪重负地碎出一个大洞。
少女轻盈落地，紧紧凝视着烟尘彼端自己可能造成的战果。然而令她失望的是，自尘埃中走出的男人除了拍拍衣袖之外，便再没有任何其他的表示。
“这就是你们的全部手段了？”他说，“换而言之，接下来，终于该轮到我表演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卢平持剑的身影便忽然自他身后冲出。
“圆舞曲”对此并未给予过多关注，只是索然无味地抬起手，以堪称惯例的炼金术加以应对。然而下一秒，他却愕然注意到此前那无往不利的炼金术竟完全没能捕捉到那柄小剑的锋刃。
不！那不是剑！男人双瞳紧缩，仿佛骤然意识到了些什么。那不是金属，甚至不具备任何以太上的性质……而是纯粹的——
——星光！
于是，在男人愕然的视线中。
嗤——！
自星光层降下的剑刃，就这样狠狠贯穿了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