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晨霞犹在,青瓦飞檐浸染,宝光流转,一幢幢亭台楼阁,鳞次栉比,端得是金碧辉煌,便如同荣宁两府声势虽未盛极,已然迷人眼目!
辰时中,贾环伸了伸懒腰,迷迷糊糊,在丫鬟如意的帮助下穿了衣服起床,今日因是上元节,所以多睡了会。
丫鬟小吉祥梳着双丫髻,递过茶水,笑嘻嘻道:“三爷,今日是上元节,府里晚上摆筵席呢。”
“有酸笋鸡皮、醩鹅掌、糖蒸酥酪、合欢汤、红枣粳米粥...”小丫头掰着指头说着,小脸上满是期待。
贾环接过茶水簌了口,又吃了盏,笑道:“那可记得跟紧你如意姐姐,她贯是会吃的。”
又冲着还在忙着的如意说道:“你把我前些日子写的那个话本拿出来,我今日出去办事。”
听贾环说自己爱吃,如意嗔道:“三爷,你就由着她吧,尽日里拿我取笑!”说着去柜子里取了书稿递给贾环。
接了书稿,贾环笑道:“如意,和姨娘说我开宴前回来。”说罢不等二人反应便出了院子,招呼在外间等待的赵国基往府外走去。
“环哥儿,去哪里?”赵国基看着贾环,问道。
一时间有些恍惚,自己这个外甥上次大病痊愈后如同变了个人,不似往日那般举止荒唐,性情成熟稳重了很多。
贾环豪气云干道:“去赚钱!”找人开具保结,需要五位廪生互保,这是需要花钱滴,自己读书也是需要花钱滴。
京华城南,前门大街,游人如织,前门街路西有四条相邻胡同,依次称为廊坊头条、二条、三条、四条。
太康帝时就将灯节移到了廊坊头条,四条胡同内店铺林立,商业密集繁华。
贾环嘱咐赵国基在外照看马车,独自往胡同内走去。
来到一家约三间阔,上下两层,带后进院子的店铺,匾额上书万大书斋四个大字,古朴凝重。
往店内看去,一座座书架上叠满书籍,整齐排布,还未进去,便有油墨香草味传出,很是典雅大气。
“这位小爷,进店看看,店里新上了不少书籍,有最新的《时文合集》、精雕版《古今小说》、《清平山堂话本》!”刚一进门,一名伙计便是热情地招呼道:“这位小爷气度不凡,本店经史子集,各类杂文、书画无一不全,请随意甄选!”语气之中满是傲然。
贾环闻言笑道:“我与你们东家约好的,烦请通告一声。”
“客官稍待!”伙计狐疑的看了眼约摸八九岁的贾环,见他神态从容,不似说伪,这才往内室走去,心想自己东家怎么和一个孩子谈起了生意。
未过多久,就见一名胖墩男子走了出来,热络地笑道:“贾小友,你可真会挑日子,再晚些汪某可就去陶然亭雅集了!”说着便引着贾环往屋内走。
万大斋东家汪诗聪,字休宁,乃是徽州大盐商汪鹤亭之子,中了秀才后与自己老爹意见不合,便在京华开了这家书店。
坐定,贾环尝了口甘香的新茶,直入主题道:“汪前辈,不知在下托你的事如何了?”扫了一眼屋内,但见清一色的紫檀木家具,各色奇珍异草摆件,墙上挂着唐寅的《墨梅图》,豪奢中透着格调。
汪诗聪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精明,递过文书,圆乎乎的脸上挂着笑意道:“不负所托!”
贾环接过只扫了一眼便收了起来,恭维道:“汪兄的本事我自是知道的,今日小弟来还有一桩生意送上。”
“哦?”闻言,汪诗聪精神一振,盯着贾环,福相的脸上挂着笑意道:“贾小友有何见教?”
见鱼儿上钩,贾环拿出书稿递给汪诗聪说道:“汪兄看了便知!”
汪诗聪接过书稿便看了起来,好一会,猛地一拍大腿道:“好新颖的故事!”
“不知小友这《镜花缘》可曾完本?”看着手中只有二十回,署名贾汝珍的书稿,汪诗聪意犹未尽地问道。
贾环扫了眼汪诗聪表情,便知晓自己没选错合作对象,开口道:“正是要未完本才好!”
“哦?”汪诗聪越发疑惑,问道:“有何说法?”他相信眼前的这个少年不会拿自己开涮。
贾环也不隐藏,开口道:“这书稿我每月送十回过来,只在万大书斋印刷出售,且贵店出售时可找画师配插画,出售伊始,可十回成册出售,而后每七日只单独一回成册出售,也是配上插画,再请说书先生在前门街各大酒楼演讲,如此往复连载,按章回收费售卖即可。”一口气说完,贾环端起茶水吃着,等待汪诗聪的反应。
“每七日一回连载,配上插图,酒楼说书....”汪诗聪皱着眉,心里盘算着开销,片刻,开口道:“那这售价如何定?”
“前十回三两,后每一回三百五十钱!”贾环脱口而出。
听到价格,饶是见多了世面的汪诗聪也是吓了一跳,平日里一本精装《四书章句集注》也才不过二两银子。都说商人心黑,这贾老弟才是真黑啊。
头脑灵活的汪诗聪瞬间便明白了其中关节,大笑道:“贾老弟奇思!若非是你,我还以为这是哪位商界大家的手笔呢!”
书籍售卖对象一向不是穷苦人,而京华从不缺有钱人,这按回连载售卖是一个新颖的噱头,可以持续吸引读者,在人群中掀起热议话题,且配上插画、高昂的售价也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后面的盗版,毕竟盗版成本太高且永远拿不到最新的章回。
“若是营销得当,必是万大书斋的一个招牌,日后说不得还能成为一种商业模式。”汪诗聪心下有些激动,看着眼前这位荣国府的庶子,豪爽道:“定金五十两,后面所得利润,贾老弟分两成如何?!”说罢便让管事拿来一锭银子交于贾环。
“好!”达到预期目标,贾环也不拿捏,收了银子,立刻应道:“我相信汪兄,也不用立文书了,以后每月月末我让人送来下月文稿!”
他喜欢和汪诗聪这样豪爽上进的人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