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眭固离城奔马往黄巾大营来,黄巾阵营亦颇森严,眭固不敢近之太前,先发箭书,又高声呼喝道:“吾黑山眭固,欲见首领,速速与吾通禀!”
黄巾守卒不敢怠慢,忙来相报。
张宁闻黑山来人,心下大喜,以为黑山张燕遣使来言结连之事,然心中却颇有提防,教士卒以黑布蒙眭固之眼方使其入寨,又使人往去唤张饶、管亥前来议事。
眭固本欲一观黄巾大营虚实,然张宁蒙眼之策却教其心中筹谋落空。眭固遂于心下暗道,黄巾军中有多疑之将,不可等闲视之。
眼蒙黑布,身坐粮车之上,如此行进多时,眭固方听引路士卒道了一声:“下车罢。”
这时眭固方摘了黑布,跳下车来,但见面前营寨,颇为齐整,四下士卒,亦颇精壮,与寻常黄巾大不相同,更是望见寨中大帐四周皆为魁硕妇人,心下更是一惊。
正欲细看,一靠山妇上前来唤,“黑山来人,大贤良师召见,且入内分说。”
眭固闻“大贤良师”之号,心下大惊,然如今情势只得按下心中骇然,提步往大帐中来。
时张饶、管亥已在帐中,二人列于下首,张宁人在帷幕之后。
眭固入内,但见二人侍立模样,即知帷幕后方是此间之主。
眭固遂向帷幕之后深躬身拜道:“某家眭固,字白兔,拜见首领。”
张饶、管亥二人闻言皆皱眉,帷幕后传来言语:“汝以首领相称,当非黑山之人,孤身入吾营中有何所图?”
管亥大惊,忙上前一把箍住眭固,向帐外喝道:“速取绳索来!”
管亥骁勇,眭固亦有勇力,然眭固未行挣脱之事,只是与帷幕后笑道:“吾前者确为黑山一部首领,若首领以固所言不实,可差人往黑山探听。”
张饶闻言冷喝道:“前者?如今汝为谁效命?”
眭固不答,反笑与管亥道:“将军缚之太紧,且请宽之,固之兵刃、弓箭皆为军中士卒看守,帐中又多勇士,固岂能发难?束固过紧,固不能言也。”
张宁心下颇奇,开口道:“管渠帅暂松此人,且听其所言。”
管亥闻言遂松眭固,只一双虎目却似贴在眭固身上,眭固但有异动,其即欲扑杀。
眭固笑与管亥道:“君当真忠贞之士。”
张饶大恼,冷声道:“速将来意道来,否则即刻将汝推出辕门斩首!”
眭固略整衣冠,抚平褶皱,笑与众人道:“月余之前,吾确为黑山军,麾下有数万人马,亦为一部首领,只因一人往来说吾,吾方降了吾家主公。”
众皆奇之,张饶冷笑道:“汝若有数万人马,天下何处去不得,闻汝言语,观汝作态,汝亦非常人,不知汝家主公何等英雄?只一人说汝,汝便降之?”
眭固往北抱拳,笑与众人赞道:“吾家主公英雄,天下皆闻,礼贤下士,世间难寻,君等可知吾那同僚如何前来说吾归附?”
众人又奇,眭固遂备言薛悌当日之事,说至沸釜一事时,管亥赞之道:“此当真忠贞勇士!”
眭固笑与管亥道:“君可知此公当时归附吾家主公几日?其时竟不过月余。”
张宁亦于心中慨叹,有如此臣下,此人之主当真豪雄!
唯张饶愈发恼怒,冷喝道:“汝家主公究竟何人!”
眭固正色道:“吾家主公乃曹东郡嫡长,讳昂,字子脩,天下英雄,世间雄主!”
帐中霎时一静,张饶气的面色涨红,浑身发颤,怒喝道:“前者引骑兵攻杀我之曹军,主将即为曹昂?”
眭固笑道:“然也!”
张饶大怒,“汝尚敢言笑,以我刀不利乎?我今日非枭汝首!”
然张宁帐中如何能教张饶带入兵刃来,张饶气急,只要出帐寻刀来杀眭固!
眭固向着帷幕后一拜,“固尚有言未尽,望首领教固言毕,其时要杀要剐,固悉听尊便。”
张宁于帐后皱眉沉声道:“张渠帅,且听其言。”
张饶恨恨,眼中满是怨毒,欲杀之而后快!
眭固收敛神色,一卷袍袖,沉声道:“吾方入营时,闻大贤良师之号,心中惊骇异常,暗思莫非大贤良师尚在人世?然入帐中,稍一思虑,吾便知错也,大贤良师若尚在人世,岂能驱百姓在前围杀,自使精卒在后收利?想来不过有贼冒领大贤良师尊号罢!”
张饶闻言当即咬牙切齿道:“小儿狂吠,我今日定教汝死无葬身之地!”
眭固冷笑道:“帐中只汝在此这般犬吠,想来此必汝之计。汝虽为黄巾,却比大贤良师欲杀之恶吏仍毒千倍!”
张饶怒极,纵身便欲往来空手搏杀眭固,眭固性烈,岂能等死?亦挽袍袖来搏杀张饶!
张宁怒喝一声:“且住!”
管亥及靠山妇分开二人,张宁撩开帷幕,轻咬银牙,恨恨的望着眭固,“若汝只这般言语,可速领死!”
眭固但见一俏丽娘子自帷幕后出,身着软甲,外罩锦袍,极有英气。
管亥沉声道:“此大贤良师嫡女,承继尊号,理应如此,念汝不知,饶汝一命,若再妄言,定斩不饶!”
眭固向张宁深躬身一拜,续又言道:“大贤良师可知吾麾下数万人如今何在?”
张宁不答,眭固心一横,厉声道:“吾家主公非仅取青壮而弃老弱,原在吾麾下之人如今多在东郡垦荒种田,即是青壮不愿从军者,亦是如此。
而非如大贤良师麾下之民,日日攻杀城池,埋骨荒丘!尔等啸聚军马民众,只知掠地,不知治地,所为岂是大贤良师伐苍天立黄天之愿?
如今兖州计吏,已奉吾主公之父为州牧,若大贤良师可降,数十万民众即可得地而垦,休养生息!”
张宁冷笑道:“原是说客,难怪这般言语如刀、巧言令色!”
眭固拜道:“吾今日正为罢兵来说,然固所言,句句皆实,东郡治下,严苛刑法,作奸犯科者少,吾家主公又多施抚民之策,与民安息,东郡民众皆知吾主公英名,望大贤良师深思,固言已毕,任由大贤良师发落。”
张宁沉吟半晌,复归帷幕之中,良久方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且教之去。”
张饶大怒,急声道:“此獠口出狂言,如此尚不杀之,莫非大贤良师欲降曹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