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尼过得很拮据,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发一笔横财了。
已经两天了,他只卖了点熏肉和四张皮子。
而那个漂亮的丫头依旧无人问津。
实在不行就拉回去送给守门人,说不定还能换几个贝拉。
他有些忧心,这个小孩脑子不太好。
她愁眉苦脸的坐在那里,一副比他还要痛苦的样子
不过没事,能干活就行。
“可是今天才卖出了一张皮子,都下午了。”潘扯了扯脚上的绳子。
如果那老头再不来,那她就得换个对象了,实在不行只能自己找机会潜进去。
已经过了二十五年了,那个孩子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她将目光转向正在叫卖的彼得尼,小声呢喃道:“今夜好梦,彼得尼。”
阿森纳·利斯做了两天的噩梦,不知为何,又想起了街上那个女孩黑亮的眼睛。
他原本都要回家了,脚步又不自觉的走到了这个摊子上。
年纪大了,还要奔波劳碌,去给那几个贵族子弟教课。
可能这就是报复他早年叛逆吧。
这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能折腾。
学习并不能使他们变得优雅风味,阿森纳又想起了那位叽叽喳喳的秋尔小姐。
令人窒息。
冬天快到了,他需要一个使唤的。
男孩就算了,太贵。
阿森纳·利斯又问了一遍,手指指着坐着地上的女孩:“怎么卖的。”
或许他缺一个照顾他起居的孩子,还能帮忙搬搬书,整理信件。
“我正好缺一个助手,就让她跟着我干吧。”
潘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发麻的双腿。
彼得尼眼中露出欣喜的颜色,“只要五贝拉。”他牵起绳子,递到阿森纳·利斯手中:“这孩子身体很结实,要不是家里实在困难,也不会交给我。”
集会上卖奴隶的地儿收价低,卖价高。
忒黑。
这五贝拉的价格算是低价了,但也比让人贩子收了好。
老者看着他,点点头。“这孩子怎么回事。?”
“亲戚家的,家里男人在山上丢了,她就把孩子带给我了。”他支支吾吾地应付说,躲开了潘和善的目光。
”怕苦了孩子,让我找个好人家卖了,这钱也就给家里囤点过冬的。“
潘在一旁看着他,令人不解地笑着,瞳孔亮亮的。
阿森纳·利斯很明显没有听他瞎编,这种贩子他见多了。
他拿出一块利姆利亚水晶,蓝色的雾气在里面凝滞着,却在光下流转,碎金点点。
这是一块利姆利亚蓝雾,只有半个指头长。
它是协助意识凝结的,还用来检测身体状况。
“拿着。”
潘接过来,这种石头她见过,山里有个洞,里面有不少这种石头。
就是没这个亮堂。
接过的那一刻,潘的脑子里闪过一些模糊的念头,她竭力想捉住那些很容易从意识中滑走的片断,可是枉费心思。
水晶颜色未变,蓝色通透灵性。
如果变得浑浊,说明心身不健康。
阿森纳·利斯拿回水晶,对这场交易很是满意,将五贝拉放在人贩子手里。
少年将贝拉收到内衬里,把潘身上的绳子解下来,扔到木箱里。
“劳烦您了。”
阿森纳·利斯拉着潘的胳膊,感受到了衣服下结实的身体。
他捏了捏潘的肩膀和腿,又看了看牙齿,突然又有些怀疑。
“你是哪里人?”
“吕凯昂山。”
潘被他拽着走了一路,目光被两边的商户吸引,想起往年秋天牧人向她祈福的时候。
打麦声,赶牲日的吆喝声,鞭子的尖啸,哒哒的风车声,从远近的地方上传出来。
又在吕凯昂山的幽深中消失。
秋收后富足的村庄,婉蜒盘踞在河岸上,安逸地沐浴在凉爽宜人的九月阳光中,就像一条横在大道上的珠光灿烂的长蛇。
“有名字吗?”
“潘。”
阿森纳·利斯的马车就停在集会的尽头,从那里再往东走到河边,就是
女孩向远处草原上的野草丛望去:大道一直伸延到转弯的地方,潘敏锐的眼睛隐约看见离大道约半里的地方,山坡上褐色的衰草堆中,有几只野雁的小脑袋在晃动。
“有雁子。”
潘嘀咕了一声。
阿森纳眨着那深度近视的眼睛,只看见远方一片绿,他继续问道:“几岁了?”
“不知道。”潘回答道。
“···”老人大致看了一下潘的个头,估摸着是九岁多了。
阿森纳自己没有孩子,看着女孩如同羽毛般柔软的黑发,安抚性的摸了摸。
他用大口袋装了一块褐色布,还买了两摞纸。
已经准备要回去了。
阿森纳低头看到女孩脚上临时穿的草鞋,右脚上的已经半散。
“···”
他又花了半贝拉买了一双稍大的,耐穿的靴子。
今天的花销已经抵得上他教两节课了。
“您好。”车夫头戴黑帽子,帽檐下一双浅棕色的眼睛,一只脚蹬在轮缘上,拉着马颈上的结绳。
“走吧。”
老人把一个瘦弱的女孩安置在车上,又把那个大口袋放在车后头。
他们离开了市镇。潘咂着嘴,看着那匹不很壮实的马,回想起那野雁子,想必很香。
阿森纳看她安静地坐在车上,一声也不响。
车夫拿出一支烟抽起来,问道:“你是从哪儿来的呀?”
“从吕凯昂山来。”
车夫抬起古铜色颧骨的脸,转过头打量着女孩。那两只紧靠着肉滚滚的鼻梁的眼睛里闪着狡猾的光芒。
女孩脏兮兮的袖子下一双白嫩的手,虽然沾着土。
“嘿———”男子很感兴趣地说道:“老先生,这可不像是牧人家的孩子。”
他抓起潘的手,用力的捏了捏,“这可不是双干过活的手。”
潘将手猛的收回去,“放开!”
“害,谁知道呢。”阿森纳又补充说道:“那人不敢去奴隶市场上卖,肯定是怕被人盯上。”
“年纪小,不记事,等过两年就老实了。”
傍晚,他们赶到了村子。
马车颠簸,弄得她昏头昏脑。
潘将手伸进河里,和小狗似的洗了一把脸。
水顺着她的头发凝聚珠,它轻声说道:“回来。”
潘一转头,水珠便被他甩落,而像玻璃一样明澈、碧绿的秋水依旧漠然地向大海流去。
水宁芙在等她。
但是这个东西必须收回来,不然会对秘境造成影响。
阿森纳·利斯心中一梗,看着她半湿的,看不清颜色的衣服。
眉头一皱,把她从河岸拉了回来,“没事不要去河边,上个月刚淹死一个小子。”
他细致的叮嘱了一遍。
听的潘直点头。
西德利庄园的事情总算是办妥了,
“先生,牧场的那两块地耕好了。“
兰莎从院子里出来,一面喊着,一面将衬衣袖子挽到胳膊肘子上。
“知道了,你帮我把她捯饬一下吧。”阿森纳先生再次叮嘱一番。
那女子的脸就像秋天的树叶子一样,罩着一层淡淡的红晕。笑嘻嘻的应了下来。
兰莎是隔壁家的女儿,很是热心。
有些忙活不来的事儿,他就拿些贝拉,让兰莎和一些小伙子一起干了。
不过潘对他们的谈话内容一点也不关心,她对女人那双闪亮的碧眼更感兴趣。
她被拉到屋子里,里面有一个水桶,装着热水。
潘瞬时明白了。
这她熟,水宁芙经常和她一起洗。
潘将外衣一脱,站在水桶旁,一脸期望的看着兰莎。
兰莎把她衣服丢在一边,像刷小猪儿似的,把她搓洗干净,然后让她自己进桶里。
兰莎的身材修长,腿就像红柳枝似得,粉红色衬衣里圆滚滚的。
潘一只手扶着她的腿,一只手抓着木桶边缘,心思已经乱乱的了。
她向来无法抵抗这种诱惑,西德利庄园的事情被潘抛在脑后。
潘刚想把头靠在兰莎身上,就被她推开。
腿上的小手并不老实,兰莎低头只见一双黑眼睛湿漉漉的望着她,“怎么了,肚子饿吗?”
这孩子估计饿了两顿了,可怜哦。
“快点洗完,阿森纳老师给你备好饭了。”
兰莎将水从女孩头上浇下来。
可潘并不领情,湿答答的手在她裙子上蹭来蹭去。兰莎看着自己裙子上的大水印子,终于失去耐心。
她看着摁着潘的头,无情的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潘支起衣服领子,按着兰萨指的路,加快了脚步,她已经几天没有吃饱了。
回到阿森纳的住所,她成功看见被放在厨房台子上的一块黑面包,旁边坐着一个体型宽大的男子,眼睛带着“钩儿”似得,狠狠地看着她。
潘吃着干硬的黑面包,颇为艰难的咽了下去。
漆黑的眼珠四处撒摸着。
厨房工达维卡,坐在土坯小房的墙下,“钩儿”的眼睛里闪着凶光,说道:
“不许偷吃。”
“老——实——点!”他用伤痕斑斑的手指头威吓说,然后耸了耸肩膀,把披在肩上的上衣往上蹭了蹭,往院子外面走去。
达维卡一生未娶,父母早亡,在阿达镇度过了大半辈子,早年他是做猎人的,可惜手指被狼咬掉半截。
阿森纳给他介绍了四五次活计,都干砸了,最后留在小院里做个厨房工。
勉强糊口。
院子里住了四户人家,兰莎一家五口,阿森纳·利斯和单身汉达维卡,车夫一家六口和猎户三口人。
阿达镇笼罩在一片飘忽的紫色黑暗中,板棚的门黑乎乎地大敞着,烟气腾腾的火堆旁,阿森纳先生和兰莎以及几个人在打牌,讲故事。
院子里有人唱起古老的民歌,歌声悠扬、悲凉,就像是一条漫长的荒无人迹、长满车前草的草原大道。
两匹马拉着吱扭吱扭的四轮大车,走进院子,车夫的儿子麻利得帮着父亲卸货,潘跑到火堆旁坐下,把脑袋靠在兰莎的胸脯上,也跟着唱和起来。兰莎听见了歌声,赞不绝口:
“真是好嗓子····”兰莎揉了揉潘羽毛似得头发,“再唱啊。”
潘瞪着两个圆眼睛,看着火堆,竟然想用手去摸。
兰莎一把将潘的手按住,惊道:“别碰。”
阿森纳·利斯撇了一眼,就继续和身边人说话去了。
“西德家的女儿你看着没?”
“怎么样?”
“听说有西境的家族来求过亲,是不是真的?”
“谁知道呢,咱老百姓可吃不着这样的肉。”
阿森纳和塔利坐在地上抽烟,低声交谈着。
火宁芙独自在风中起舞,蓝色裙摆摇落火星点点,众人对眼前的异象,毫无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