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轮回蛊

西原一边安抚着燃厌离,一边察觉到霸天虎的状态着实异常。平时她总是叽叽喳喳,话多得不得了,现在却一直沉默不语。

西原明白,尽管霸天虎平日里表现得大大咧咧,但实际上她的内心非常敏感。可能是因为刚才提到了国师惠妃和国君的缘故。她轻拍霸天虎的肩膀,试图打破这沉默的氛围。

“你怎么了?”西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既轻松又充满关切。

霸天虎抬起头,眼神中掠过一丝迷茫,但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坚定。“没什么,我只是不理解母亲为何要做出这么多事情。”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老蛇王轻抚着自己的脸庞,沉声说道:“人类,这个世界上最为复杂的生物,他们的内心深处充斥着矛盾与冲突。与我们动物相比,他们显得不够坦率。”一时间,四周陷入了沉默。燃厌离嫉恶如仇,对惠妃和国师的事件心生不满,对霸天虎的态度也变得有些冷淡。她并未直视霸天虎,而是转向老蛇王,轻声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嘛。”老蛇王轻啜一口茶,继续讲述,“后来啊”

在那个特别的日子里,老狮王李涛鸿带领他们三人返回狮王寨,并委托盲医林松立为他们进行治疗。林松立在检查张露露时,意外地发现她身上携带着千瓣红桃的种子。作为蛊巫族的一员,林松立对这种种子并不感到陌生。她从自己的随身荷包中取出了一颗相似的种子,但与张露露的种子不同,这颗种子上刻着不回二字。林松立紧握着种子,思绪飘回了往昔。她回忆起自己年轻时逃离蛊仙教,偶然遇见了一位年轻男子的情景。

那位男士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林松立对他一见钟情。然而,她身为巫族,特别是蛊巫这一分支,深知世人对蛊巫的恐惧。蛊巫擅长使用蛊术,这与一般的苗疆蛊术有所不同。蛊巫的蛊术更为神秘,蛊仙教无论男女在幼时家族长老便会将蛊虫植入她们的身体中,她们自小便与蛊虫相伴,蛊虫会在她们的身体中生长,与她们的血液融合,成为她们身体的一部分。在她们面临致命危险的时刻,蛊虫会介入,抵御一次致命的攻击,赋予她们重生的机会。蛊仙教将此称为轮回蛊。但蛊虫在体内生长所带来的痛苦是非常巨大的,很少有蛊仙教的人能够长时间忍受,大部分人最终都选择以自杀的方式来结束痛苦。正是因为这样,世人很难接受这种教派。

因此,林松立深知这段感情终究无法持久。那位男子并不了解她的真正身份,仅仅将她看作是一名平凡的旅者。他们在山林中共同度过了许多美好的时光,直到某一天,蛊仙教传来了紧急消息,命令她立刻返回完成婚事。正是在那时,男子才得知她实际上是逃离了婚约。林松立知道自己瞒不住了,便向男子坦白了自己蛊仙教的身份,以及她身上所承载的蛊虫的秘密。男子听后,震惊之余,却也十分心疼她,忍了这么多年的痛苦。他紧紧地拥抱着林松立,告诉她他不在乎她的身份,只在乎她这个人。那夜里,林松立和男子在山林间依偎着,彼此的心灵仿佛在夜色中交融。然而,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第二天清晨,男子留下了一封书信。信中透露,他实际上是雾教的成员。雾教的成员行事极为循规守矩,绝不会接纳一位蛊仙教的女子。且男子得知她已有婚约,对方家世显赫,因此决定将这段时间视为一场梦。信中还附上了一颗刻有“不回”字样的种子。林松立心如刀割,她感到困惑不解。她原本以为,为了爱情,人们会不顾一切,与所爱之人共度一生。她不明白,为何他会选择离开。

自那日起,她便日复一日地对着种子落泪。曾有传言称,千瓣红桃的种子需以一生的泪水来偿还,如今她终于领悟了其中的深意。时光荏苒,她成亲了。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夫家发现了她内心深处的另一份牵挂,从此她遭受了无休止的殴打。她默默承受着这一切,怀揣着种子,期待着有朝一日能与心中的他重逢。直到某一天,她的眼泪模糊了视线,最终哭瞎了双眼。在夫家又一次准备对她施暴之际,她再也无法忍受,倾尽全力反抗。她引来了毒虫和猛兽的袭击。那一夜,夫家的三十口人无一幸免,全部惨遭杀害。

林松立站在黑暗中,手摸索着刀刃,心中充斥着绝望与愤怒。她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已无法挽回,但她并不感到后悔。她只渴望解脱,结束这无休止的痛苦。

然而,命运似乎并未打算让她轻易地告别这个世界。在那个血雨腥风的夜晚之后,她遭到了朝廷的追捕,幸得狮王寨的老狮王李涛鸿出手相救。老狮王发现她身怀绝技,便将她留在寨中,成为了狮王寨的盲医。林松立似乎也逐渐淡忘了往昔的痛苦。她已经泪流干涸。如今,触碰到张露露的种子,尘封多年的记忆再次被唤醒。

林松立的心中涌现出一股复杂的情感,她轻柔地抚摸着张露露的种子,仿佛能感受到那个曾经深爱的男子的气息。她明白,这颗种子承载着他们之间无法割舍的回忆,也见证了她一生的悲欢离合。

她听到张露露轻声咳嗽,便急忙询问种子的来源。张露露带着恐惧,回望着这位失明的女士。

张露露的声音略带颤抖,她小声回答:“这是我干娘给我的。”提及许瑶后,张露露突然惊慌失措,大声呼喊:“干娘!爹!你们在哪里?大哥!贾芝歌!你们在哪里?”

林松立听到张露露的呼救声,心头一紧。他明白这个女孩必定遭遇了无数艰难险阻,才会表现出如此惊恐的反应。他轻声安抚道:“别害怕,孩子,这里是狮王寨,你已经安全了。”

张露露的眼泪此刻如断线的珍珠般滑落,她哽咽着说:“我…父亲不在了,被恶人...杀害了...还有我的干爹干娘。”

林松立的心中涌现出深深的同情,她深知这个女孩的痛苦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他轻柔地将手搭在张露露的肩膀上,试图为她提供些许慰藉。

“孩子。”林松立的声音温和而坚定,“在这里,你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张露露抬起头,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凝视着林松立,尽管林松立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能深刻感受到女孩内心的无助与恐惧。她紧紧拥抱着张露露,没有再多言,林松立心想,待她情绪稳定后再谈其他事情吧。在林松立的安抚下,张露露服下药,再次沉入梦乡。林松立端起药碗,步出房门,察觉到门外有人。李涛鸿轻咳一声,示意自己的到来。让林松立安心。他接着说:“她已经睡着了。”林松立微微点头。李涛鸿继续道:“她们是虎扬军的后裔。”林松立对虎扬军有所耳闻,也知晓国君下达了剿灭的命令。然而,作为江湖中人,她并不愿意与朝廷有所牵连。她轻声应了一声,准备离去。李涛鸿又补充道:“你知道她提到的干妈是许瑶吗?她是雾教之人。”林松立听后,手指紧握着药盘,心中一惊。随后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李涛鸿叹了口气,走上前,轻柔地从她手中取走药盘,说道:“留下吧,等她醒来,你或许还能向她了解更多。”

林松立沉默不语,轻推开门,手触床沿,静候张露露睁开双眼。在狮王寨的宁静氛围中,张露露终于从噩梦中挣脱,泪水洗刷后的双眸仍感刺痛,她体验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你醒了。”林松立一直守候在旁,终于等到张露露睁开眼睛。张露露意识到是林松立救了自己,心中涌动着无尽的感激。林松立轻声询问:“你现在感觉如何?”张露露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回应道:“好多了,谢谢您。”林松立点头表示理解,随后张露露关切地问:“和我一起来的兄弟们呢?”林松立回答:“他们在隔壁的客房,你无需担心,我已为他们把脉,他们并无大碍。”听到这消息,张露露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得知张露露恢复得不错,林松立提出:“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张露露这才认真打量眼前这位女性,尽管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眉宇间仍流露出一种难以言表的气质。她点头表示同意,轻声应了一声。林松立的声音竟有些颤抖,轻声问道:“你的干娘是雾教的人吗?”张露露的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感,她缓缓地回答:“是的。”

林松立十分激动。她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镇定,继续追问:“那你认识雾教的人?”张露露轻声回答:“我认识的人不多,除了我的干娘,就是长老不回。”正当张露露在思索自己还记得谁时,林松立突然紧握住她的手,急切地问道:“不回?你认识他?他在哪里?”张露露被林松立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她望着眼前这位盲医,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和急迫的语气。她犹豫片刻,然后轻声回答:“不回长老,他…在护送我们离开时被杀害了。”想到不回长老独自一人阻挡黑衣人的场景,张露露的眼泪再次滑落。林松立的心头一沉,她坚持道:“别哭,他不可能死。三年前我给了他轮回蛊,他不可能死的。他有轮回蛊啊!”张露露继续哭泣,她对林松立的话感到困惑。突然,李涛鸿推门而入,看了林松立一眼说道:“她没说错。”林松立跌坐在地上,自言自语:“可是有轮回蛊啊?不会死的。那是我的轮回蛊啊。”

张露露无法理解林松立为何如此坚信。她拭去泪水,深呼吸,努力稳定自己的情绪。林松立的面容布满了失落与迷茫,她似乎难以接受这一现实。

“轮回蛊究竟是什么?”张露露轻声询问。林松立一时情绪激动,难以作答。李涛鸿摇了摇头,向张露露解释道:“在蛊仙教中,无论男女,自幼便开始在体内培养蛊虫。这些蛊虫会侵蚀身体,导致剧烈的疼痛,但当蛊虫成长到一定程度后,它们便能为宿主抵挡致命一击。然而,我从未听说过轮回蛊能够从一个人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林松立苦笑,接着说:“实际上,轮回蛊是可以传递给其他人的。但蛊仙教担心外界得知这一秘密后,会专门圈养我们族人,利用我们来供给轮回蛊。因此,轮回蛊能够外宿的秘密,外界无人知晓。”

张露露聆听李涛鸿的解释时,心中涌现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她难以置信,一个族群竟需承受如此沉重的代价。她将目光投向林松立,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同情与理解。

“那么,如果长老没有返回,他真的有可能还活着吗?”张露露谨慎地询问。

林松立抬起头,语气坚定:“没错,只要轮回蛊在他体内,他就有可能还活着。”

然而,李涛鸿继续摇了摇头,“今天早上我去了集市,也去了城门。他确实已经死了。”

林松立此刻显得难以置信:“你在说什么?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可能死两次?”

李涛鸿叹了口气,解释道:“我并非胡说,而是亲眼所见。不回长老的遗体我也见到了,他确实已经离世了。轮回蛊虽然强大,但并非万能,它只能抵御一次致命的攻击。如果再次遭受致命伤害,轮回蛊也无法再提供保护。”

林松立的脸上掠过一丝绝望,她紧握着拳头,心中充满了不甘。不可能,一定有隐情。李涛鸿沉思片刻后问道,“你的蛊毒下到了哪里?”林松立回答:“从口而入,直抵心脏。”李涛鸿愣住了,随后问道:“如果对方没有心脏呢?”

林松立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的光芒。她迅速地思考着李涛鸿的话,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想法。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缓缓地说道:“如果一个人没有心脏,那么轮回蛊就无法到达心脏,也就无法发挥其效力。”林松立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愤怒。张露露和李涛鸿对视一眼,都感到不可思议。张露露小心翼翼地问道:“意思是?长老没了心脏?”

李涛鸿沉吟片刻,然后缓缓说道:“我确实看他被剜了心。也许是被发现他身上有轮回蛊,所以那些人将他心脏切出来。就是不知蛊虫出了宿主会怎么样活。”

林松立的心头猛地一震,她难以接受这样的结局。她偷偷地将自己保命的轮回蛊下在了心爱的人身上,以为无论发生什么,爱人都能存活下来。然而,结果却是,当人们发现他身上可能藏有轮回蛊,并且知道轮回蛊在体内时,他们竟然打开了他的身体,取出了轮回蛊。这简直是个荒谬的笑话。林松立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

李涛鸿沉声说道:“人,本就是最残忍的生物,为了利益,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一时间,都似乎无言以对。

在这沉默的氛围中,张露露感到一阵寒意袭来。她无法想象,仅仅因为拥有某样东西,一个人的生命就会被如此残忍地剥夺。张露露所承受的惊吓和压力实在太大,泪水无法抑制地涌出。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崩塌。林松立看着张露露的泪水,心中也涌起一股莫名的悲痛。

“我必须去查看不回的尸体。”林松立坚决地说。

“现在恐怕不行,官兵正等着这三个孩子去送死。”李涛鸿的话让林松立心中一紧,她深知此刻的局势极其危险。突然,张露露跪了下来,泪流满面地恳求:“求您了,寨主,求您。我也希望我父亲的尸体能够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