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迎诸使

皇太孙右谕德洪中、皇太孙内率洪东紧紧伴随李恒，皇太孙清道率郭知运、皇太孙清道副率季当先各掌先后。

少年团的人马，多半成为皇太孙清道率的翊卫，仪仗整齐地护卫着李恒，却没有司阶、中候、司戈、执戟等官职。

绝大多数少年团的人没有官职，这需要他们拿一定的功劳、苦劳去换。

皇太孙卫率骆务整率一千翊卫，拱卫在皇太孙李恒身边。

威风从来不是摆给庶人看的，是给番邦看的。

契丹酋长李尽忠、奚族酋长李大辅、吐蕃大将赞婆、回纥都督咄罗勿·盖门来朝，二圣令皇太孙迎诸使入四方馆，司农少卿麻仁节为辅助。

麻仁节看着健壮、淳朴，倒是符合李恒印象中农官的模样，身上的中衣，领口都快磨破了，“俭朴”的形象一下就立了起来。

可惜，天下之大，谁敢保证没有外表俭朴、内里巨贪的官吏？

两世为人的李恒，可不再那么单纯了。

李尽忠看到骆务整，忍不住破口大骂：“骆务整，契丹的背叛者，早晚我要杀了你！”

骆务整淡淡开口：“要动手随时可以，不要找借口。契丹八姓之间，没有高下之分，更没有隶属关系，你颐指气使的丑恶嘴脸让人作呕。”

李尽忠被噎得翻白眼。

麻仁节忍不住开口：“骆卫率，迎接使者不要斗口。”

李恒飞快地接口：“因为道理只能对人讲。”

李尽忠脸色一变。

骆务整嘲弄地开口：“看清楚，这就是在狼山差点弄死你的皇太孙！强者为尊，难道不是契丹的传统吗？”

李尽忠躬身抚胸，向李恒一礼。

回到大贺氏，李尽忠反复推算过狼山的状况，结果大同小异，契丹必败。

李尽忠才知道，他遇上的是无解的阳谋。

只要是人，只要有一点想法，谁不想挂个可汗的名头玩玩？

何阿小天天挂着可汗的旗帜，在大贺氏外围耀武扬威，给其他酋长讲怎样才能拿到可汗的名头。

契丹八姓，何阿小、骆务整所在的两姓已经离心离德了，其他几姓也成了一盘散沙，李尽忠只能暂时低头，来长安朝参。

毕竟，李尽忠名义上还是大唐松漠都督。

“奚族酋长、饶乐都督李大辅，见过皇太孙。”

李大辅一脸忠厚相，叉手礼中规中矩，一眼看上去就是大唐忠臣。

然而，在草原上，奚族游奕跟大唐的游奕每天在厮杀，双方各损失过千。

奚族刁滑，只是佯动。

真正出手的，是愚蠢的契丹，在程务挺手里折损了不少人马，又被李恒的阳谋弄得几近分崩离析。

狼狈为奸这个成语，其实很适用于契丹、奚族的关系，奚族是那狈。

李恒的笑容古怪：“奚族的智谋，孤是佩服的，总有人愿意为奚族冲锋陷阵。”

李大辅憨厚地回答：“殿下谬赞了，依附强大，永远是弱小部族生存的不二法门。”

李恒想捅给李尽忠看，奚族有多奸猾；

李大辅则暗戳戳地表示，奚族只是依附于契丹。

咄罗勿·盖门躬身抚胸，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殿下收了神通吧，外臣实在受宠若惊。”

回纥可汗药罗葛·独解支出现在狼山，虽然没有参战，却也惹恼了小心眼的李恒，册封回纥其他八姓都督为可汗的谣言就在回纥散播。

还不完全是谣言，要随时转为事实也就反手之间。

散播谣言还不要紧，要紧的是好几个地方出现了蚂蚁组字。

在这个愚昧的时代，要出现神迹实在是太简单了。

于是，茫然无知的貊歌息讫氏都督，被独解支在蚂蚁字前杀死，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

咄罗勿·盖门不知道，这种命运什么时候会降临到咄罗勿氏，他有一种命悬一线的感觉。

独解支真的那么愚昧么？

不见得，貊歌息讫氏是回纥第二大姓，仅此而已。

可回纥八姓就难免惴惴不安，相互猜忌俨然成风。

细细推论，一切都是从狼山开始的，咄罗勿·盖门也不至于看不出是谁的手段。

李恒笑而不答。

这种事，方便做不方便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身材魁梧的赞婆目光复杂地看向李恒：“跋地设在良非川跟黑齿常之大战，结果你抢了他的牛马羊？”

李恒撇嘴：“那么大一个玛本了，会不会说话？什么叫抢啊！我们这是收拢受到战争刺激的牲畜！”

“大概跋地设也知道我们辛苦，没好意思要回去。跋地设，好人呐！”

郭知运紧紧抿着嘴唇，生怕一不小心笑场。

玛本是吐蕃语的将军，仅仅这个称呼就让赞婆高看李恒几分。

赞婆叹了一声：“小小年纪就有胆有识，不得了。”

“不过，贵川部落的事，大唐要不要给个解释？”

钦陵家的兄弟里头，赞婆是最老实的，只知道闷头打仗。

他明知道乍布是皇太孙左庶子，却不问一声，显然已经得到了消息，大唐死保乍布。

李恒笑了：“吐谷浑还没有灭国时，大臣素和贵逃到吐蕃，当时的吐蕃是怎么给吐谷浑解释的？”

解释？

那是在说笑呢。

吐蕃的解释是，挥兵灭了吐谷浑。

赞婆对此清楚得很，只能保持沉默。

麻仁节凑到李恒身边，小声开口：“殿下张嘴就怼这四家，不好吧？”

他倒没有偏向哪个派系，只是纯粹的能力不足，堂官升不上去，领兵又一团糟，就是个庸庸碌碌的官员。

立国到贞观年的官员，不少能文能武的，可如今的官员，纸上谈兵的多了。

李恒倒也犯不着跟他计较，只是轻声回应：“邦交之中，最计较一个气势，要让番邦分清主从。”

再说，除了奚族，其余三家都在李恒手上吃过亏，李恒为什么还要低声下气？

大唐强，占据上风，就要打压番邦的气焰，总不能拿着它们当“友邦”吧？

李恒威风凛凛的出场，导致这四家使者像俘虏似的被押进四方馆，由通事舍人引着他们入住。

“不明真相”的长安城闲人们，站在朱雀大街振臂狂呼“大唐威武”。

就理论上而言，十年以来，大唐很少那么威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