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皇太孙做不到

大明宫，宣政殿。

李恒举笏：“臣李恒现在身为雍州刺史，每日忙于雍州政务，朝堂这边实在无暇顾及，请二圣准许臣不参加朝会。”

兵部郎中姚崇微微点头，觉得自己没保错人。

嗯，这个皇太孙少詹事，还是值得去当的，知道进退，也有点小脾气。

皇太子李贤怔怔地看了李恒一眼，情绪低落。

他只是迂腐，不是愚蠢。

天后下套的事，他即便当场没想明白，过后总能剖析一二的。

哎，梦想中的慈爱，总是以格外沉重的方式出现，让人不能呼吸。

御史大夫骞味道大惊失色：“殿下不可！雍州事务再繁忙，也误不了三日一朝！”

骞味道跟李恒个人倒没瓜葛，可皇太孙右庶子骞辞玉是他儿子，只要李恒能顺利登基，骞辞玉一个三品是跑不掉的！

所以，骞味道怎么能坐视李恒不入朝呢？

黄门侍郎裴炎出班举笏：“臣裴炎以为，皇太孙锐意进取，想整治雍州诸衙，是好事一件。”

“在朝堂上天天议事，不如俯身治理一方。再说了，即便二圣有事，也能召皇太孙相商嘛。”

只要李恒离开朝堂，裴炎就要封死他再入宣政殿的道路！

祸害，走得越快越好！

天后朱唇轻启：“这孩子！皇太孙不会对朝堂有什么成见吧？”

李恒神色自若：“天后言重了，臣是见庶人生存艰辛，有意想想，怎样才能不削减朝廷、地方的税赋收益，又能切切实实帮到庶人。”

“臣的岁数小，见识有限、精力不足，想暂时放下朝堂这一头，专心过问雍州事务。”

话说得很漂亮，却改变不了李恒要退出朝堂的意图。

这也是乳虎对天后第一次龇牙。

年纪再小，李恒也不是没脾气，不能任由人揉搓，大不了不玩了！

天后笑得有些尴尬：“哟，天皇看看，这小人儿还挺有脾气呢！”

换成“广封可汗”之前，李恒敢甩这脸色，天后就敢让他去荒山野岭围着篝火“哟嚯嚯”。

天皇淡然开口：“朔望朝。”

一句话让裴炎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每月初一、十五上朝，这是荣养老臣的殊荣，也表示在退休与不退之间机动灵活，保留了上朝的资格。

把这个资格交给李恒，则表示无论他怎么折腾，朝堂上依旧有他的位置。

同时，天皇这微妙的态度，落在有心人眼里就知道，二圣之间有嫌隙了。

李贤眼神复杂地扫了一眼儿子。

得，翅膀硬了，自己这个父亲感觉完全帮不上他。

李贤保证，自己敢学李恒耍脾气，当场就能摘了太子的头衔——天后从来不是啥好脾气。

好消息：生了一个出色的儿子；

坏消息：在儿子面前，老子就是废物一砣！

侍御史鱼承晔出班举笏：“臣鱼承晔，弹劾皇太孙过于操劳雍州事务，致使疏漏了皇嗣空缺。”

这弹劾，就是唐朝版的“批评领导不好好休息”，奉承的味道浓重。

但是嘛，李恒这号俗人，就喜欢这一口，哪怕感觉再肉麻也乐意听。

鱼承晔是个能人啊，能够忽略李恒才十岁的事实，把“皇嗣”都给提出来了。

这不是要一头还没断奶的犊子去配种么？

皇太孙做不到啊！

别说鱼承晔的手段村俗了一点，但他站队的态度十分明确，李恒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千金市骨，李恒必须谦逊地表示：“御史说得对，孤一定努力改正。”

拿什么改哦？

还没开叫的小公鸡，那能算公鸡吗？

鱼承晔市侩不假，可正因市侩，判断得失才更精准。

鱼承晔开了一个头，朝堂上的五品官员开始动心了——万一是皇太孙直接越过皇太子登基了呢？

李恒请求离开朝堂，一向专横的天后居然给了笑脸，而相对沉默的天皇准朔望朝，这不表示李恒这口灶热乎乎的吗？

这个时候不赶紧贴过去，难道等尘埃落定才去锦上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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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恒在朝堂上折腾出的动静传到雍州公廨，雍州官吏都傻眼了。

在霸道的二圣面前，使君是第一个那么强硬且不受伤害的人物！

司功参军仲之秋率着州医学博士、医学生，在两市外疯狂地游荡，逮着一家药铺就吹毛求疵地查。

什么铺子里不够干燥、药斗上有灰、药碾子清扫不到位，都能成为挑刺的理由。

好在仲之秋保持了清醒，绝大多数小毛病只是告诫要改，并没有仗着权力罚一笔钱，倒让药铺的东主、掌柜、坐堂医心服口服。

但是！

发现药物腐烂、品质不高，功曹立刻就变脸；

发现假冒药材，不管三七二十一，东主、掌柜每人先赏五十笞杖再询问。

功曹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一百零八坊有十一坊揪出假冒药材，轻的重罚、闭店一旬为惩戒，重的游街示众。

鸣锣游街时，仲之秋让差役言必称“刺史”，让一旁的医学博士不以为然。

参军，不必那么谄媚吧？

仲之秋轻声回应：“傻不是？功劳又不会少我一分。把使君抬出来，是让他们背后的人算账找使君。”

就是那么奸诈！

不光是仲之秋，连李恒都在严阵以待，看看这些药铺背后的主子会不会现身，结果失望了。

“从这些出事的药铺地点分析，他们分布的地点是南城。”仲之秋给李恒画了一个圈。“不过，下官一直没弄明白，北城达官贵人的钱不是更好挣吗？为什么假药就不进北城？”

长安城内，达官贵人主要聚居在北面，是为了方便上朝、坐衙，南面是庶人为主。

李恒哑然失笑：“达官贵人受骗了，能把他们活埋、殉葬了，庶人有这个能力么？”

就算庶人知道那药铺卖假药，不到家破人亡的地步，也只能恨恨一眼，转去别家药铺买药。

纠集亲朋去理论？

得了呗，药铺能拉出官府来，把受害者流配三千里，自然就没有人闹腾了。

看，简单粗暴，谁能不服？

仲之秋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许久才化为一声叹息。

明显推论得出，长安县、万年县失察，司功佐、司功史跟这些药铺多少有些瓜葛。

可是，除了使君，谁会真正在意黎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