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安稳的选择

“见过县尊,见过李员外。”刘浩等一众衙役抱拳行礼。

“诸位壮士不必多礼,都是自家兄弟,是我要谢你们护我儿女安然才是。”

穿着褐色交领锦衣,肚子肥圆,胖脸留有两撇胡子,几乎看不见下巴的李员外很会说话。

他的怒气在极短的时间就收敛,与刘浩他们说话很客气。

他可以将气洒在县令身上,但不会洒在能保护自己及家人的壮士身上。

“李员外客气,保护李…”

想说保护李萱、李杰是因为自己带着弟兄们浴血奋战才保护下来的陈邵突然被李瑞打断:

“想必这位壮士就是刘浩刘郎君了吧,幸好有你,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向宣儿、杰儿的外公交代。”

经常来衙门的李瑞对县衙的衙役都认识。

如果不是儿子李杰一回到府上就当着宾客抱着他,“哇”一声哭出来,胖脸上全是泪痕痛哭道:“阿爷啊!如果不是有人在后方冲击匪徒,冲散了匪徒,我与姐姐恐怕就再也见不着你了,这样的猛士你一定要交好他。”

询问过梁护卫他知道了那人是刘浩。

他真没想到那个看似闷头葫芦般的刘浩动起真格来会让他如此感到意外,可靠。

“不算什么,这些事是我们的本分,应该做的,但是还是希望李员外能给那些牺牲的弟兄与伤得重的弟兄该有的抚恤,如果可以,百姓那里也希望李员外有所慰问。”刘浩没有将功劳全部揽上身。

他身后有些衙役,包括杨宁都感到有些羞愧,他们知道当时他们有逃走的想法。

不过这个时候哪怕知道战斗过程中有人想逃走才拼命都没有人会追究这个。

也没有人会在安全后将挣得功劳往外推。

哪怕是用人命堆的。

李瑞轻笑了两声:“刘郎君太谦虚了,放心,这次是事情事关李家,百姓不会不管,更不会亏待了弟兄们。”

“大家别担心了,本官也会从库房给弟兄们一番抚恤金,并上报韦刺史,诸位乃是在抓捕私盐贩子时不幸牺牲,有功于朝廷,都记一笔。”

县令杜志远见刘浩让李瑞轻笑出声,知道李瑞原本压下的怒火这个时候真的消得差不多了,忙着接话。

也觉得刘浩实在,哪怕知道自己功劳最大也不虚浮,眼中欣赏之意越浓。

目前濮州的治所是甄城,刺史叫韦浦。

朝廷腐败,对当事人的好处大抵就是哪怕公器私用,出了事,有私盐贩子的尸体还能记功不记过。

“卑职替死去的弟兄与无辜百姓谢过李员外,谢过县尊。”刘浩抱拳。

他身后得了承诺,有了喜意的衙役跟着一同抱拳道谢。

如果说之前是感激因为刘浩才活下来,现在是诚挚觉得刘浩这人能处。

有的甚至为自己以前总是将刘浩像当成县衙的杂役,做些搬搬抬抬的粗活感到羞愧。

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陈邵心中有些不快,认为如果不是自己一直带着人保护马车,李瑞的儿女早被宰了。

如今风头却是……

有些人好了伤疤忘了疼,也喜欢将功劳往自己身上揽,错误的高估自己,没法摆正自己。

很显然,陈邵就是这样的的人,他完全不去思考如果不是刘浩,或许自己已经是一具冰凉的尸体的事情。

但这个时候他没有找不痛快,办实事才能获得更多的赏识。

故而对县令与李瑞抱拳道:“县尊,李员外,这些私盐贩子越发放肆了,卑职认为应该发布悬赏,寻找贼窝。”

“只是弟兄们死伤不少,可否联系吴将军,整顿兵马,剿灭匪徒。”

他说的是折冲都尉吴建忠。

这话让杜志远有些难做。

杜志远为难的对李瑞道:“吴将军乃是肃宗之妻,章敬皇后之弟,尚书左仆射吴凑的曾孙。”

“又是亲自向陛下请封的折冲都尉,手底下领着一个折冲府,虽不足额,但也有三百人。”

“本官怕是驱使不得,李员外与吴将军交情颇深,又时常慰藉其部下,可否借引见,借些人手。”

吴建忠,在咸通十一年,魏博牙兵因为节度使何全皞传言要削减士兵在粮食和衣物上的补贴,导致士兵哗变,杀了平日处罚便很严,尤其喜欢判死刑,为了小错误而重重鞭笞下属的何全皞,拥立韩君雄为节度使的时候。

这已经是魏博牙兵第二次杀节度使了,第一次是唐文宗太和三年,当时的节度使史宪诚急于离任,准备将府库中的钱粮全部带走,军心大怒,哗变杀被杀。

因此,吴建忠深感节度使制度下募兵带来的危害,怀念起了初唐的府兵制。

祖上出过皇后的他通过关系让唐懿宗给自己封了个折冲都尉。

而府兵制在唐玄宗时期就已经崩坏,天宝八载(749年),诏停折冲府上下鱼书。

以后,折冲府只有兵额,却没有军士、武器、马匹,折冲、果毅等官员虽时常见到有记载,但更多时候那只是一种军官的虚衔而已。

但这并不影响吴建忠从家中佣户中挑选人员,组建兵马。

不过就算吴家百年积攒,也只是够养活三百人。

这些兵士需要种地,参与训练,无需堆墙砌瓦造宅邸。

享有吴家土地耕种权的同时也需上交租金。

土地并不属于他们,死后还是归吴家,沿用的是均田制的露田。

吴家却又发放钱粮给将士,不过比大唐士兵的定额少很多,兵甲刀刃又由吴家所筹集提供。

弄到最后很别扭,吴建忠自己都不知道是府兵制还是募兵制。

濮州是归天平节度使管。

建立、训练之后,吴建忠将人带着去见节度使高骈的时候,他们的折冲府称谓常被其它士兵嘲笑。

因素是府兵在未废除前,轮番戍卫京师的时候被京中达官显贵当做雇佣的佣人调去墙砌瓦造宅邸,成为苦力并非军士,府兵的官职称谓早已沦为笑柄。

传言,吴建忠因此仗着身份与暴躁的脾气,亲自去将那些嘲笑他手下士兵的高骈士兵抓过来,将这些嘲笑的士兵的门牙一拳一拳敲碎。

惹得高骈军中无人敢明面上嘲讽,得到部下一众爱戴。

去年,南诏进攻巂州,大举进犯西川,百姓都逃入成都躲避。

朝廷授高骈为成都尹、剑南西川节度观察等使,抽调天平、义成、昭义三镇军队驰援成都。

整个河南道只有预备役没有了职业军人,可以说现在的河南道几乎属于一个军事不设防的地区。

在高骈走后,濮阳县的军防被吴建忠接管,包括守城门、值守士兵的调度。

如今,这三百人算是濮阳的守卫力量。

吴家在濮阳又是大家族,以吴建忠的地位,可不会买杜志远的面子。

他一个去年才从外地调来,只见过几面,席间都不怎么受对方搭理的小县令想借很难。

这时,陈邵自告奋勇:“县尊,李员外,这为民的事想必能请到吴将军手令的,只是需要些银钱慰劳将士门。”

“能将人请来就行,钱我李家出。”

李瑞开口了,杜志远不忘拍陈邵肩膀赞赏:“好,好,好!本官果然没看错你。”

“定不负县尊,李员外所望。”陈邵大喜抱拳单膝跪地应下,不忘侧抬头用眼角余光看了刘浩一眼。

发现刘浩在沉思。

刘浩全程旁观着,这件事他本想揽下,没人会放过上进的机会,他没想到开口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