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闯进去

李萱所忧正是刘浩的顾虑的。

就算在后世,商人与匪徒勾结这种事情也屡见不鲜。

他就亲自逮捕过。

有所出入的无非是这里的乡绅权贵包庇性很强。

强到无视法度,只讲关系。

在濮阳,祖上出过皇后,拥有最多士卒的吴家说了算。

他不能马虎,王仙芝安排人抢粮,目的在他可以说一清二楚。

造反需要什么,人手。

人需要什么,对濮阳的百姓来说,一口吃的。

一旦饥荒,粮远比钱重要。

作为后世人,他清楚旱灾会如期而至,还伴随了蝗灾,今年夏收仅有往年的一半。

身为衙役,他深刻的体会到现在大唐朝廷的腐败。

没有赈灾的措施不说,地方官员还阳奉阴违,从来没考虑过执行免收赋税的政令。

这做法事结果是什么呢,王仙芝仅凭一句“天补平均”一呼百应。

只说给一口吃的,就从三千人聚拢到数万人,相继攻下濮州、曹州,天下震动。

引得朝廷下来,让曹州周边的淮南、忠武、宣武、义成、天平五镇讨伐。

按照眼下的情况来看,王仙芝明显是在屯粮。

有没有勾结韦家,从韦家那里筹粮草他不好下定论。

在刘浩思考前因后果的时候,李萱斟酌一番过后开口道:“你知道阿爷为什么想肃清濮阳的私盐贩子吗?”

她不知道眼前的人能不能帮她,纯粹是因为刘浩多少有点牵扯到这件事的因素,才对刘浩多说些。

“为何?不是为了你们姐弟。”

李萱摇头:“并不尽是,阿爷想濮阳只有我李家一家卖盐的,或许你会认为李家是为了抬高盐价,但我想说的是,阿爷想将盐价压下去。”

刘浩皱眉,这话不能取信他:“私盐贩卖的盐比你们卖得便宜吧,没有私盐贩子,很多百姓只能吃淡食。”

遭到反驳,李萱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你觉得我李家如何。”

“与我印象中的那些欺压乡里的豪强不一样。”他诚心回应,这些天,对他是没话说的,有求必应。

对外,不像做样子,李家真不想管那些死去的普通百姓,他们家属一个钱拿不到,土地还会被濮阳的豪强侵占。

得到肯定,李萱心中浮起了一丝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喜意。

深思了一会继续道:“十多年前,那时阿爷刚成为李家的家主。”

“百年的积攒,李家不缺钱财。”旁人她不会说,但在救过自己性命,家中出事第一时间就找了过来,明显要帮忙的刘浩面前,她没做隐瞒。

“阿爷年轻气盛,想有一番作为,不想成为人人谩骂的奸商,盐的价格偏高,他就想着将盐价压了下来,百年后给李家留个好名声。”

“知道,小时候有段时间盐价很低,那时街坊邻居还感慨李家的好。”

见刘浩记得这件事,李萱嘴角浮起笑意:“可惜事与愿违,阿爷将盐价卖得比私盐还低,百姓争相抢盐,私盐贩子没了买卖,就袭击李家运盐的队伍。”

“如果单只是私盐贩子袭击运盐的队伍还没有太大影响,可是,韦家在此时却放弃了部分的粮食生意,从别的州县买盐,那些州县的县令,也不再售盐给我李家。”

“当时想出政绩的县令张承带着阿爷去求助当时的刺史曹朔,可惜,二人连刺史的面都没见着,之后压低盐价之事就此作罢。”

“一切又恢复如常。”

“阿爷这些年再也没提过降低盐价之事。”

“所以,这次你也是怀疑私盐贩子与韦家勾结,搞垮李家,要对李家不利,好掌控濮阳的食盐市场。”

李萱点头嗯了一声。

“好,我知道了。”

一马车从李家后门驶出,直奔城西的军营而去。

……

刘浩与李萱带着杨宁抵达军营后,很是客气的道出他们的身份,并取出自己衙役身份文书。

换来的是鼻孔朝天,守门的四名军士并不搭理他们。

李萱站了出来“你们将军我还唤得一声伯伯,如今我阿爷更是在里边,你们却通传一声都不肯?”

哪知军士并不领情:“你李家害我们折损几十弟兄,还给自己贴金?”不留情挥手驱赶。

很多时候就这样,不出事当看不见,出事了就开始追究了。

尤其是在实力不如人的时候。

刘浩只是一衙役,他认为目前为止,手底下只有杨宁值得信任可靠,尽数托付。

如果不是实在不行,刘浩真不想开罪吴家。

他早些日子想过离开濮阳,可是知道王仙芝早打探自己之后,他觉得他带着杨宁出城会很危险。

留在濮阳,在王仙芝发动叛乱时还得靠吴建忠手下的人。

当然,不排除吴建忠携带家眷率领手底下的人弃城而跑,毕竟这个时代弃城而跑的权贵多了去。

求肯定是进不去的,只能另辟蹊径。

考虑到这些,刘浩决定为前途身家性命闯一次军营,见到吴建忠才有机会。

他先让杨宁带着李萱后退。

旋即上前,对守门的四人抱拳道:“得罪了!”

当守门之人一脸茫然的时候,刘浩一脚踢在距离自己最近的守卫那没盔甲遮挡的大腿上。

……

城中的军营并不是野外驻扎的营帐,而是青砖黑瓦砌的房子。

位于军营中央,肃杀威严的屋内,两侧是挂满长枪、刀刃,矛,弓箭的架子。

架子前摆着官帽椅与摆放茶水的案几,五名穿着盔甲的将士坐在凳子上。

穿着银白盔甲,须发花白,目有凶意,板着脸的吴建忠端坐在书案后。

杜志远站在书案右侧,揣着手,低着头,大气不敢喘。

正中是肚子滚圆的李瑞,他此时正怒不可竭的指着一名与他一样发福,揣着手,着青色长衫的中年男人。

“仓库烧了,你就满口胡诌是吧,阿三分明说了,那些都是空仓,他们去救火的时候根本没有粮食。”

“空仓?那这些天我韦家从江陵运来的粮食去哪了?杜县令也证实了,难不成我韦家开那么多运粮的‘过所’去江陵游玩不成。”韦家家主韦景芝讥笑。

李瑞气极了:“你…你…我怎么知道,总之,我李家不会赔你们的粮食。”他对上首的吴建忠行了一礼:“吴将军手底下的人后事我李家一应承担。”

他重新看向韦景芝,气势不弱:“你敢派人来我李家抢,我就敢以匪徒私闯民宅之罪将你派来的人杀了。”

面对耍无赖的人,讲道理是无用的,只能与对方一样,耍无赖。

“好了,吵了这么久,也没个结果。”吴建忠开口打断二人的争吵。

其实,裁定权还是在吴建忠手里。

场里的人都清楚。

吴建忠的视线在李瑞与韦景芝身上来回游动,思忖了好久,才斟酌开口:“军士的安葬就不劳李员外费心了……”

吴建忠开口说话,韦景芝揣了许久的手这才有所放松,嘴角微勾,眼神得意看向紧张不安的李瑞。

“报,将军,外头有人闯营,打趴了好几个弟兄。”一道急促的声音从门外传入,打断了吴建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