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江雪宁如此,萧云驰眼中有怜惜闪过,他环住她的身子,温声安慰道,“别怕。裴玄铮只是寄来了这封信,你先不要自己吓自己。”
“大哥,我们只有琅儿,裴玄铮不可以这样!”江雪宁的眼神凄清,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提了起来。
“我知道。”萧云驰仍是安慰着她。
“大汗,大阏氏,王子回来了。”有宫人的声音响起。
“快让他进来。”萧云驰吩咐了一声。
江雪宁向外看去,很快,就见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男孩子向着殿中大步走来。
“父汗,阿娘。”他的声音爽朗,他虽还未长成大人,但个头已经很高了,他身上极有北胡男孩儿的英勇,也有大梁男孩儿的俊秀,他笑起来时夺目而耀眼,璀璨的如同烈日下的阳光。
江雪宁望着眼前的孩子,只觉得心底既是骄傲,又有些许说不出的心酸,这是她和萧云驰付诸了无数心血的孩子。
也是在父母全部的爱意中成长的孩子。
“琅儿,快来。”江雪宁匆匆将手中的信收起,对着儿子伸出了手。
“父汗,阿娘,孩儿今日刚听夫子说起了大梁的风土人情,孩儿很想去大梁看看。”
琅儿神采奕奕,对着父母开口。
孰知听完了他的话,江雪宁的脸色瞬间变了。
琅儿并未察觉,仍是兴致勃勃的说道,“阿娘也是梁人,我身体里有一半梁人的血,父汗,阿娘,孩儿还不曾去过大梁,就让孩儿……”
“不,你不可以去大梁!”
不等琅儿将话说完,江雪宁已是凄声打断了他,“你是北胡人,你从小在北胡长大,阿娘不允许你离开北胡!”
“阿娘?”
琅儿有些茫然,似乎没想到江雪宁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他的眼睛中透着不解,向着父亲看去。
萧云驰迎上孩子的目光,无声的按了按孩子的肩膀,而后,与江雪宁开口,“宁儿,琅儿已经长大了,我们应该听听他自己的意思。”
“不,他今年还没到十六岁,他还是个孩子,”江雪宁的心砰砰跳着,她握住了儿子的手,满是凄清的开口,“琅儿,你年纪还小,不知这世间的险恶,你只有在北胡,在父汗和阿娘身边才是最安全的,你明白吗?”
裴玄铮后妃众多,他那三个儿子只怕为了他那把位子已经斗的不可开交,若让琅儿回去,与将孩子送进狼窝又有何区别?
琅儿自小到大享受了父母全身心的关爱,他不会争,也不用抢,他如何能适应皇权厮杀?又如何懂得那些勾心斗角?
何况,萧云驰当年为了这个孩子放弃了自己的亲生骨肉,他付出这么多年,将这个孩子抚养长大,难道就是为了将琅儿培养成裴玄铮的继承人,让他返回大梁的吗?
不。
不可以这样。
“阿娘,您别哭,”见母亲落泪,琅儿着急起来,慌忙为江雪宁拭泪,“都是孩儿不是,孩儿再不提起去大梁的话了,您别难过。”
听着孩子的话,江雪宁微微放下心,欣慰的点了点头。
晚间。
待江雪宁歇下后,琅儿随着萧云驰一道从内殿中走了出来。
想起母亲白日的模样,琅儿心里仍是存着疑惑,忍不住对着萧云驰开口,“父汗,阿娘究竟怎么了?”
“我们和大梁有什么过节吗?为什么我只是提出去大梁看一看,母亲的反应会如此强烈?”
自他有记忆起,北胡和大梁谈不上兄弟之邦,但也从未有过冲突,尤其在北疆两国还开通了商市,近些年来,两国通婚的百姓也越来越多,似乎……并没有什么仇怨。
萧云驰声音低沉,“你娘在大梁有些不好的回忆,她不想再去想起,也不想提及。”
“琅儿,她不想去你去大梁,是担心会失去你。”
“为什么?”琅儿越发不解,“阿娘难道是担心我留在大梁,不回来了吗?”
萧云驰点了点头。
琅儿只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会,父汗,北胡是我的家,有您和阿娘,我怎么会不回来?”
他是北胡的王子啊,他父亲贵为大汗,却终身不纳嫔妃,后宫只有母亲一人,也只有他一个孩子。
自幼起,父母便将他捧在手心,悉心抚养,教导,他从未想过要离开父母。
他在北胡是天之骄子,可在大梁他又是什么?又怎会有人像父母一样疼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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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时候不早了,您该歇息了。”
张公公站在裴玄铮身后,恭声劝道。
裴玄铮放下了手中的信件,他无声的捏了捏眉心,看起来颇为烦闷。
“皇上,淑妃娘娘带了三皇子来给您送夜宵。”有内侍上前禀道。
裴玄铮蹙了蹙眉,对着那内侍道,“让她带着孩子回去,早些让孩子歇息。”
“是。”内侍退出了元和殿。
“张全。”裴玄铮默了默,喊出了一个名字。
“老奴在。”张公公毕恭毕敬的开口。
“朕是不是老了?”裴玄铮低低的开口。
张公公大惊,慌忙道,“皇上如今春秋正盛,怎么会老?”
裴玄铮微微一笑,鬓角已满是霜色。
“朕知道,这两年朕的身子每况愈下……她们便都按捺不住,开始上蹿下跳。”
“皇上……”张公公心知裴玄铮说的不假,心中只觉得难过。
“他们都想要这把位子,”裴玄铮抚了抚龙椅上的把手,眼神中却是一派沉静,“可这把位子有什么好,它拴住了朕,让朕彻头彻尾成了个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