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很不幸的夜晚,我在规划好的工作期间来了不该来的,似乎因为兼职熬夜,它不稳定提前来了。
我每经历一次生理期都是抽筋扒皮的虚弱,这比我目前经历过的任何病症都要痛苦,它总是使我上吐下泻,头晕头痛,甚至像做了一场绞痛的人流。
当我的情况越来越差时,是聿明出现关心我一句,我才在快痛晕的时候有人及时扶稳,没摔在大庭广众之下。
我有气无力对他说,我没事,只是生理期有点儿不舒服,我现在很需要一张床和一条被子让我躺着就好了,你能把我送回学校吗?
只有他是我能麻烦的了。
但是他没有把我送回学校,他帮我请了假后,把我送到他附近的家里休息了。
等我缓和了些睁眼时,才认清这是个陌生的房间,渐渐恢复记忆后,我环顾四周,观察到他家的环境还算干净,只是有点儿乱糟糟的。
聿明进来后让我不要嫌弃这里乱,就在他这里休息就好了。他还准备了止痛药、红糖水、暖宝宝……总之应有尽有,虽然这些对我来说已无效果,我仍是装着受用的样子感谢他。
他建议我应该去检查一下,他第一次见到这样严重的生理期。
检查过了,我的情况只有熬着。回答后,我疼得不再说话,更不管这是什么地方,浑浑噩噩睡下去了。
我被挽留着躺了几天,聿明就照顾了我几天,他送水送饭甚至喂我吃东西。我只有没入被子里的时候,能把眼泪释放出来缓一缓。
那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有人这样细心周到照顾我。
那几天里他都是睡沙发的,去上班前也帮我准备好食物放在床头。
不得不说一直以来他是用行动默默做好了朋友,我还以为只是我单方面的说辞,但其实他认可我了不是吗?处处帮着我,关心着我,比苏西好千倍万倍。
我心满意足走的那天很不幸碰到了他的兄弟,来串门的阿豪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他一脸八卦地想入非非,甚至以为我们同居了,或者干过什么不正经的事了。
我在窘迫之中落荒而逃,但是我并没有逃过阿豪的调侃,他甚至带了他的女朋友小玫瑰一起来酒吧看他们想象中的嫂子了。
聿明的这两个朋友比他还能聊天。
一个是大男人却对我和聿明之间积极问东问西,一个是才认识就把我这传闻中的嫂子当成姐妹热热络络的。
不过自从认识阿豪与小玫瑰,我又受到了生意上的照拂,但是我常常调解他们两口子之间的矛盾,他们也找到了宣泄口似的尽往我这儿来了。
换作聿明,是不会听他们成天叽叽咕咕吵闹,所以他们找上了我并不意外。我只是觉得有点儿热闹,不讨厌而已。
他们两位都有向我诉说彼此的缺点,有时候说起来叽里呱啦都在抢话,导致我不知道该听谁的,于是我让谁停下说话谁就得停下说话,我让谁发言谁就可以发言,简直享受了一把法官的待遇。
聿明说他们俩就是这样咋咋呼呼的,不用管他们,吵惯了的,又死不分开,一对狗相好而已。
不过对于这对狗相好得劲儿误会我们,他说他解释清楚了,他们还是这样,他也没办法,让我担待着点儿。毕竟这也是生意,让我权当一种营销手段,吸引了两个人流量。
我不反感阿豪和小玫瑰的一厢情愿,有时候往来,我还能得知他们的事。
那天,一个五大三粗的油腻中年带人来寻聿明和阿豪,粗着嗓子把他们喊到了一桌喝酒去,他不像聿明那样坐得笔直,整个人靠在沙发上翘腿嘚瑟地抖,一副自由自在的老大哥样。
他是阿豪的直系上司,胜利哥。小玫瑰向我介绍那个拽里拽气的中年。
她如情报员一样,把阿豪、聿明和胜利哥的关系以及事情向我捋了捋。
聿明管理放贷替大老板投资,收不上的账胜利哥带人追债,而阿豪是最底层的催债马仔。
聿明想稳稳当当地合法做借贷,再把公司发展起来壮大,想上市拓展投资渠道。但是一山不容二虎,胜利哥这二把手又处处跟他作对,现在连基本的放贷问题都变得棘手起来。
以前聿明没来的时候,那些放贷的职员大多是听胜利哥的,其实胜利哥也觉得是聿明处处跟他作对。
比如聿明放贷挺挑人的,不借学生、赌徒、吸毒者……借暂时走投无路又有余地之人,像急着做手术的,民间做生意需要资金周转的……也就是找有能力有后路的人放贷,还得评估人品,而且利息都是你情我愿说好了,才自愿签订协议,诚实往来。
但是胜利哥以自己的面子,以及为了人脉,经常瞎让聿明放贷,那些还不起的人胜利哥又处理得很粗暴,祸及家人朋友,擦边打球暴力催收。甚至赚外快私放贷时给人下套。
聿明没有其他放贷职员那么顺从,和胜利哥逐渐产生了分歧,摩擦,矛盾。
他们互相因为公司里的事不太愉快,而且一把手也逐渐器重后来的聿明一些。胜利哥长期建立的威信受到质疑,感到地位被威胁,很不高兴。于是他背后玩阴找兄弟手下的人收拾过聿明,挑衅殴打了人好几次。
聿明势单力薄被殴打的时候,阿豪看不过去,阳奉阴违在中间帮过他。后来阿豪赌博欠债,聿明也以公司的资金帮他周转渡过难关。一来二去,他们走近了关系不错,互相也会听对方一些话。
比如阿豪让聿明别和胜利哥对着干了,公司胜利哥也是有份的,胳膊拧不过大腿。聿明又让阿豪别再烂赌了,不考虑自己也得考虑小玫瑰。这也是为什么小玫瑰这么亲近聿明这边的原因,她痛恨胜利哥只会纵容阿豪。
聿明不太赞成胜利哥那些粗暴的追债手法,私下教过阿豪不少其他文明方式,以及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还有界限与轻重尺度。阿豪最近改了些歪风邪气,也教了下其他催债员如何做事,被胜利哥看见又闹不愉快了,觉得阿豪背叛了自己,助长了聿明的威风。
于是他们今天聚在一桌各怀鬼胎的喝酒谈公事。
我帮忙端酒过去的时候,与其说听见他们在谈论追债的问题,不如说是胜利哥借公事向聿明发了一场难。他咄咄逼人地质问聿明,你是在教我做事吗?一边狂妄声称他收那么久的债,什么难追的债没追回来?他为公司奔前跑后,吃力不讨好,唱黑脸做事还要被戳脊梁骨,真是什么好人都他妈的让聿明做了,什么玩意儿!
到后来胜利哥越说越激动,竟然借说话上手,轻蔑拍打了聿明的脸庞好几下,还不算轻,一下比一下重。让他一个毛头小子只管放贷,别把手伸得太长,要不是看他为公司赚了点儿钱,早让他收拾东西滚蛋了。
聿明沉默受着责难。
阿豪不说话还好,一帮聿明说几句话,也被翻些旧账夹枪带棒骂了一通,更直白难听地骂他是废物、垃圾。
阿豪似乎是被骂惯了挺能忍的,笑嘻嘻让胜利哥消气,还恭维说我知道老大就是恨铁不成钢,说到底大家都是为了公司好,何必置气,小心气坏了身体。
聿明原本保持得挺冷静,言语上一样虚与委蛇捧着胜利哥,还在公司的事上做了一些退步,我看他并不像是不会做人的愣头青。只是在我送酒过去与他四目相对时,他冷淡停顿了一下,很快偏离了视线,继续投入退步的谈话中,但是心不在焉的,手上也捏紧了拳头。
等胜利哥带着几个催债马仔耀武扬威走了以后,我让同事调了一杯聿明平时爱喝的威士忌过去。我将威士忌推到他面前,笑着缓和气氛说,看他被上头骂那么惨,我请他的。
聿明阴沉沉的没有说话,端起威士忌默默地喝。
阿豪问我有没有他的份,可不能厚此薄彼啊,他是真心把我当嫂子的,嫂子也该拿出点儿样嘛。小玫瑰也凑热闹,向我讨酒喝。
这时,将酒一饮而尽的聿明又重又狠地搁下了酒杯,那一声响吓了我们一大跳。他对阿豪和小玫瑰声色俱厉地警告,别拿我和更夕开玩笑了!别叫她嫂子了!别他妈再说了!够了!
聿明说着从身上搜出几百块砸到他们面前去,扔下了给他们的酒钱,离座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玫瑰在人走了之后才敢骂聿明凶什么凶,居然把胜利哥的气都撒到他们身上去了。
阿豪纳罕第一次看见聿明发这么大的火,被胜利哥针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之前被搞得鼻青脸肿也没吭过一声。
所以再见到聿明的时候,我宽慰他,他没有做错什么,既然这家公司的人这么蛮横欺负人,大不了就换个工作吧,人都不开心了,身外之物还重要吗?
聿明只是比较模糊地告诉我,他不能换,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又坚定地说,他在这里苦心经营的一切已经扎根了,他不会放弃的。
他为什么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想不透,他也不愿意告诉谁。
而且从阿豪和小玫瑰嘴里已套不出关于聿明的其它事,那天小玫瑰其实把知道的都与我说得差不多了。
还好阿豪告诉我,聿明放贷投资确实能赚不少钱,谁甘心轻易走人啊。而且由于诚信,和借贷利率调整得适度,薄利多销,人脉也渐渐起来了些,被介绍着传开后,愿意找他贷款的有不少,加上稳定来往的客户资源也是一笔可观的长期收益,总得背靠着公司互惠互利继续做下去。
甚至胜利哥私下放贷的客户资源也流到了聿明那边去。
如此,聿明很难不招那作威作福惯了的土皇帝的妒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