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我们上体育课。按照往常的惯例,我们开始整队。大家排好队。我那时戴着手表,低头看一下时间,发现上课的时间刚刚过了一半。一般前二十分钟我们有时会练练齐步走或者正步走,整理队形,算是小孩子初级的比较正规的训练课。然后才会做游戏,一半严肃,一半欢愉,这样的体育课,我很喜欢。
那一天,我的爸爸突然来到学校里,站在队列面前。
“就是她。”爸爸站在我身边,指着我对体育老师说。
老师看我一眼,再看向体育委员,让他带着大家原地解散:跳皮筋,打沙包,踢键子……而我,被体育老师领进了体育馆。爸爸跟在我身旁,一言不发。
学校的体育馆很大,后来听校长说,因为是素质教育实施基地,学校的体育馆按当时最高的标准兴建,有两个门。进正门后上楼,便是我最喜欢的舞蹈房;而我们今天走的是侧门,进门后隔着一小片空地铺着地毯,是之前我跳舞汇报演出的地方,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平日里,孩子们在放了学来这里练习武术,是学校武术队训练的地方。而这地毯旁边,刚好有十二张球台,有高有矮,方便不同年龄段的小孩子使用。最外侧放置木质挡板,中间又用挡板隔了一层,把球台分成两排,一排有六张,是学校乒乓球队训练的地方。从二楼的舞蹈房向下眺望,天蓝色的挡板和球台与深红色的地毯全都看得清清楚楚,只是我练习太认真,从未注意到。现在回想起来,我这从二楼飘落的“孤叶”,早已有了命定的归宿。我把这称之为宿命。
秋日的天气虽然变得凉爽许多,但在大太阳里站了快半个小时,我的头顶已经有些发烫,一进体育馆,刷一下子清凉不少,内心还有点窃喜,想着可以在这里呆着凉快凉快。可当我看到那天那个女老师走过来,右手握着个短柄的乒乓球拍,没等头发降温多少,心倒是一瞬间彻底凉下来。
“这是我的孩子。”爸爸跟女老师介绍我。
还没等对面的女老师说话,体育老师开口了:“她是我们班的,也想来打打乒乓球。”
他说的话很奇怪,我只有六岁,在这一天之前,从未听说过有“乒乓球”这种东西,更别说什么我想来打乒乓球这样胡诌的话。可紧接着,爸爸的话仿佛让我找到了这句话的起因:“我们不打比赛,跟着练练就行。”
听到爸爸的话,女老师终于放下心来。跟舞蹈队一样,学校乒乓球队的孩子都是她亲自选上的,在她看来,多少有些天赋,将来或许可以成材。但像我这样个子又瘦又小,看上去有些病怏怏的孩子,她是不会选进球队的。可爸爸的话,让她愿意接受我,因为他说了,我们不打比赛,只是跟着练球,是真正意义上的“陪练”。学校的球队要打许多比赛,派我这样的上场,估计胜算不大,她也不会冒这个险。
“好啊,那就让她跟着练练吧。”女老师笑着答应爸爸的请求,“今天下午放了学,你来体育馆。”
我站在阴影里,头发已经凉下来,低下头,浅浅鞠躬,算是认师傅。
她提到下午放学,可我心里想的是那个时间我刚好在练习舞蹈的基本功,时间上冲突,压根来不了。离开体育馆的时候,我的心里充满疑惑,但见到爸爸那“坚定”的表情,我也不好推辞,只得跑回好朋友身边,跟她们一起玩沙包。至于爸爸,他工作很忙,已经离开学校,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