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家父已不胜酒力

开国初年,老朱家的亲戚多以开国元勋居多。

开国元勋们,包括朱元璋在内,都是泥腿子出身。

除了朱元璋、徐达、李文忠等人后天自学成才外,大多数人都没什么文化,以致于给儿子们取名,都取的类似。

朱允熥已经知道好几个叫X镇,X铭的人。

比如武定侯郭英的长子,也是尚了皇十二女的那位驸马,叫郭镇,郭英的次子叫郭铭。

然后巧的是,那位宁河武顺王长子叫邓镇,次子叫邓铭。

当然了,这邓氏一族,随着李善长一案,已经消失在大明的高级武勋行列中了。

能来文华殿参加皇亲国戚宴席的,大部分人都身无官职。

只有少数是如徐增寿这般恰好逢休,家中第三代又只是个小娃娃,便由他亲自出席。

总之,大部分人都享受着大明的特殊权力,自身却离大明核心圈很远。

所以,许多人都想趁着这个机会,在皇太子面前留个好印象。

是以,从座位上起身,朝高坐殿上首的皇太子走去敬酒的人,不在少数。

而皇太子朱标又是出了名的儒雅、好脾气,对于向自己敬酒的人,也是来者不拒。

不但如此,即使这些人一年可能就见个一两次面。

朱标还能一个不误的认出谁是谁,而且还亲切的交谈几句。

皇太子的亲切之举,让那些敬酒的人,一个个的心里暖暖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如此一幕幕,也是这些年的常例了。

这些情景,让坐在一旁的朱允熥见了,也是收获许多。

“殿下,莫要羡慕。”

注意到外甥神色的常森,将头凑过去低声道。

“三舅,慎言。”

朱允熥闻言,心中一惊,还以为眼前的三舅要如同那位表舅一般说出惊人之语,立刻小声提醒道。

“殿下真的长大了。”

常森闻言一愣,笑着说道。

然后他摇了摇头,“我想说的并非是殿下所想的那般。”

常森看向皇太子那边的热闹,陷入了回忆,“十多年前姐姐还在的时候,我比此时的殿下还要小几岁。

那时也如现在这般,只有逢节时候,才能入宫探望。

那时,姐姐就说过,每逢年底,是太子殿下最繁忙的时候。

而年初的第一天,太子殿下每次都要醉酒,方回宫。

那时,也是姐姐最担忧太子殿下身体的时候。”

说到这里,常森自嘲一笑,望向外甥,“所以,殿下,一定要保重身体,别让姐姐,别让我们这些在外的亲人担忧。”

“谢三舅提醒,我会记得的。”

朱允熥看出了眼前的舅舅是真的关心于他,而不是关注于他嫡皇孙的身份。

这种关心,是出自血脉相连的亲情。

是对那早逝的长姐留下的遗孤,发自内心的关心。

朱允熥再次看向皇太子的方向,转头对常森说:“还请三舅在此稍坐,我去去就来。”

如此说着,朱允熥就从座位上起身,拿起桌上的酒盏,朝皇太子的方向走去。

围绕于皇太子身边的人手持酒盏,喝的有些尽兴,以至于兴奋起来。

他们朦胧着醉眼,看着一名少年走来,还以为是另一位来向皇太子敬酒的人,便没有在意。

而此时,恰好轮到了皇妃郜妃的侄子郜勋。

“某郜勋敬太子殿下。”

他正压抑激动的心,颤抖着双手向皇太子敬酒。

朱标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杯酒,即使他杯中的酒已经被内侍换成了低度数的果酒。

可量在那里,让他也有些上头了。

若非朱标一直用强大的意志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的状态。

不然以他此刻两颊通红的状态,早就眩晕起来了。

就在朱标转头示意身边的内侍,给自己空了的酒盏斟酒的时候,他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郜叔,家父已不胜酒力,可否由我替家父敬郜叔一杯。”

说话的自然是朱允熥了,他站在皇太子案前,正好挡住了郜勋。

他这话一出,让郜勋立刻弯腰连声道歉:“是某糊涂,居然未注意到太子殿下不胜酒力。

某这卑微之人,何德何能,能让皇孙殿下敬酒。

某自罚三杯,还请皇孙殿下原谅则个。”

如此说着,郜勋立刻将杯中酒饮尽,又继续连饮两杯。

“允熥敬郜叔一杯,望郜叔莫要责怪允熥举止孟浪无礼。”

朱允熥见了,也立刻拿起一杯酒,用双手端着,敬道。

“不敢不敢,皇孙殿下对皇太子殿下乃是一片孝心,某敬佩还来不及呢。

皇孙殿下,还容某告退。”

喝完三杯罚酒的郜勋侧过身,弯腰低头,说道。

说完这句话,郜勋便拱手离去了。

经历了这么一遭,周围的人哪里还敢围着皇太子,等着向皇太子敬酒,都灰溜溜的离去。

而别的酒桌的人,就算注意到了此间的情形,也装作没有发现。

“允熥,来扶我出去透透气。”

皇太子朱标坐视事情发展,等人群离去之后,才一抬右手,对儿子呼唤道。

“是。”

朱允熥一点都不担心接下来可能要面对的责罚,恭恭敬敬的上前,将父亲从座位上扶起。

他们父子二人就这样旁若无人的离席,而殿内那原本因为朱允熥的乱入而有些僵硬的气氛,也恢复了正常。

“今日是孤宴请皇亲国戚,与座的都是你的长辈,你为何要插嘴多言。”

两父子走出殿,朱标停在了殿外的廊边,右手从儿子的手中抽出,背在身后,目光看向眼前开阔的平台。

“孩儿今日与三舅同坐一桌。

三舅看到孩儿不时望向父亲的方向,便告诉了我一件往事。”

朱允熥双手垂立在腿侧,目光也顺着朱标的目光看向前方。

等他将常森告诉他的事情,复述一遍后,朱允熥继续说道:“所以,孩儿在听了三舅的这些话后,就在想。

如果母亲还在,是不是也会担心父亲今日因纵酒过度而伤身。

想到这里,孩儿就无法坐在一旁观看,便做出了刚刚的事情。

孩儿知道,刚刚的行为是对在场长辈们的失礼。

若父亲有任何责罚,孩儿都愿意承担。”

说到这里,朱允熥侧过身,朝朱标拱手道。

“既然如此,那孤就罚你抄孝经百遍,于院内思过十日,不准外出。”

朱标丢下这么一句话,双手继续背在身后,沿着廊道往外走,显然没有返回文华殿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