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还以为面前的道长久居深山，又人少轻狂，难免说话有些想当然，李十一本想几句话就应付过去，但越听越是有道理。
“……所以，我觉得此事应该可行，不知李老以为如何？”
禁不住蹙起眉头，李十一没滋没味得喝了口茶水，虽然眼前这道长说的有些词语是首次听来，但一级分销商、二级分销这种概念他还是懂得：不就是如同蜘蛛般端坐网上，只消放出消息，自然有人找上门来嘛。
虽然这销售套路并不是独一份，丹鼎宗下属的丹药铺子早就走在了前面，有样学样，门中开放的季和堂怎么就不能卖丹药了？
至于销路……
李十一最不担心的就是这个：天下人练武那么多，就算只在补天司内部流转，作为各大派给外门弟子的赏赐，门内弟子入门增加气血之用，莫说十几根血骨参了，再加十倍也不够消耗的。
但在想到美好未来前景之后，李十一又开始担心起来：这项生意的核心就在叶榕这里，万一这位道长过一阵突然种血骨参种腻歪了，一甩手咋办？
但转念一想，比起别人，李十一可知道他背后站着林白薇呢，那是青云剑派这一代首徒，因为与他们分庭抗礼的金山寺，不知为何突然召回法海换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废物去顶差，现在在扬州补天司就是她一人说了算！
而且她还是未来青云板上钉钉的门主。
再说十几棵血骨参还能有多大付出？
深知不要随便得罪人，加上这一步闲棋未来可能起到大作用的李十一，正要开口答应下来，却听叶榕又说道：“我还可以稳定供给你们一批血骨参的种子！”
这下李十一是真有些坐不住了，因为他很清楚血骨参这种珍惜灵草，门内不是没尝试过驯化培植，但偏偏因为它需求灵气巨大不说，还是一锤子卖买，要说种出来可以，但如果打籽的话却是难之又难：
一是需要灵兽传粉，二是血骨参结籽会抽干参体的所有积聚药性，并且因为灵力和授粉灵兽的双重影响，结出来的籽也是百不成一。
而留下的参体，虽表面还能维持模样，可内里却是糟糠一般，肥田都浪费。
生长于野外的血骨参，就算护持妖物，也会主动咬掉花球，让它专心于地下生长。
所以若是叶榕能稳定提供一批种子，门内便可真正开展对血骨参的驯化和栽培研究，最多几代便能寻到一个培育和产出的平衡点，再为门内药田添一员大将。
见李十一神色越发纠结，叶榕不慌不忙拿起茶杯喝了口水：“做生意不能只卖一样东西，血骨参年份、药力不同产出的丹药效果也不同，比如我拿来的这些是一个价钱，届时你门内种出来的血骨参又是一个价钱。”
“孤阳不长的道理，想必李老应该是明白的吧？”
其实要说销售策略，叶榕就算没吃过猪肉好歹也见过猪跑，化用到现在就是什么孩子的第一颗丹药，不要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武者的第二春，别人吃了你不吃，怎么擂台称雄赢取美娇娘？
以及过年送礼要送就送血骨丹，老人吃了能抬腿上墙，孩子吃了拳打南山脚踢北海……
但这些话终究还是让叶榕吞了回去——前者还能用与龙君交流，墟市见闻混过去，后者这些堪称模因污染的玩意，可真不好找理由了。
原本迟滞的思路又被强行撕扯开一条缝，高低搭配的道理李十一哪还不知，只是他思维还停留在给兜里有货的人上好药贵药，给贫苦民众不拘一格能治病就好，实在不行自己贴俩算义诊的范畴上。
至于卖丹药……
李十一自问玩不过丹鼎宗那帮丹炉都镀了层金的人。
但他不懂，门内有人懂啊！而且背靠补天司这棵大树，医仙门有了稳定的血骨参资源，说不定还能把丹鼎宗牢不可破的防线钻个窟窿出来。
看着李十一一会蹙眉，一会又愁眉苦脸，突然老脸又绽开笑容，连那些褶子都平下来不少，连带着看向自己的目光也一会疑惑一会敬畏，叶榕生怕再给老头脑子烧了，不得不开口打扰道：“李老，你觉此事如何？”
几乎是不假思索得，李十一开口对叶榕问道：“道长，这其中你要占几何？”
本来他还想说未来卖药要从医仙门走，血骨参也无法单药炼丹，君臣辅佐的药物还要门中付出，但这些讨价还价的话语在喉咙里转了几圈，面对叶榕清澈的眼神，李十一罕见得有了种自愧形秽的感觉——非要摆市侩嘴脸出来，怕是会恶了这道长济世的心意。
“你们自己分配就是。”叶榕放下茶杯淡然笑道：“李老也知我对金银花用不太在意，能换些东西是最好的。”
顿时心中大定，李十一当即就从贴身内袋掏出本书双手捧着递向叶榕：“因我不喜修炼，又多见人间疾苦，所以门内长辈赐了我这本《耕耘说》，不过我资质驽钝，品不出其中真意，但只是时时诵读就能感到心中安宁。”
“虽不知道长修行何道，但若能触类旁通总归是好的。”见叶榕把书接过，李十一又说道：“还望道长见谅，此书为门内长辈亲手所著，为我珍……”
叶榕点了点头应道：“我就在这里看完就还你，放心。”
说话间他已翻开了封皮，看着上面苍劲笔法写下的一个“草”字，心中莫名感到了仿佛置身于野外田间，鼻中闻到的茶香也换成了草木芬芳。
不过这种感觉很快便褪去，因为李十一话又来了：“道长之前所需的那些材料，以及那十颗草丹的信息还没传回来，所以暂时不能给道长答复。”
“不过我这些年在补天司中也攒下些收入。”李十一又不知道从哪拿出一本外表泛着宝光的巴掌大册子：“这是补天司中发放的无字天书，也是化用名称，其中会随着纸鹤到来，更新出功德点可兑换的物事，不过因为需要纸鹤传信，所以有些消息会滞后，没有在义阳分舵兑换的方便。”
把册子摆在叶榕旁边，李十一指着上面自己的名字说道：“因为这本册子为我所有，所以上面可兑品类大多贴合我的习惯，还望道长见谅。”
还不等叶榕答话，摆在一旁一直没什么动静，那被竹篓罩着的花盆中，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