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许世文从二小姐房中出现,顶着个黑眼圈,看到的奴仆丫鬟们想笑却又不敢笑,只能嘴角一抽一抽的,不过许世文也不在意,直接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院子名子午楼,子午楼其实并不是一座楼,因为每天子时到午时之间,是子午楼最热闹的时刻,许世文喜饮酒且擅饮酒,喝酒么,自然是夜色正深时最佳,于是乎,大公子废了半天劲儿取了个这个名字。
子时,子午楼中传来阵阵歌舞声。
“来来来,红娘,陪本公子喝点儿。”
楼中穿出大公子爽朗的声音。
那个被称为红娘的女子俏脸微红,在烛光和月光的照映下,本来就极其俊美的模样更是美的不可方物。红娘缓步来到许世文旁边坐下,却也不作声。
晚风清爽,并没有带起那让人失了兴趣的沙尘,子午楼院中,
“红娘啊,来跟本公子说说一些奇人异事!”
红娘微微点头。
“自庄浪兵解,凌云阁先生销声匿迹后,风无痕在落霄山中傲视群雄三甲子,据传政王亲率八万重骑平雷云,却无一人下山。”
许世文大笑,连连摆手,而后又拿起手中的酒杯,不断灌入口中。
“世人皆笑政王不自量力欲平落霄,却不知此人曾挟天子以令诸侯,百万大军雄居一方,此番气魄却无人思量。”
许世文大笑,又喝一口酒,笑道:
“自古成败论英雄,谁会记得你在之前做过的一切,一步错,就是步步错,要是当年政王真能马蹋雷云,或许,又会是一番景象。”
“奴婢只希望公子能潇洒一辈子,才不愿公子去做那种举世无双的人呢,那种人,太悲,太苦。”
红娘端着酒杯抿了一口酒后,轻语道。
“人呐,知足长乐,我不求什么举世无双,也不求什么权势滔天,如果可以,我宁愿不当这个大少爷,做一个逍遥自在人,一匹野马,一壶老酒,行他个十万八千里路,看遍这世间繁华,踏遍这万水千山。”
“如果公子不是许家大少爷,那么红娘也就不认识公子了呀!”显然,红娘红娘娇笑道。
“哪能啊?即使我不是许家大少爷,要是让我见到像红娘这样女子,就算是绑我也要绑回房中去。”
“那红娘可就每天都要出去街上走走,方便公子下手啊!”
许世文大笑,眼睛也开始迷离了。
而在这时,歌舞也到了最精彩的时刻,那些细细的腰肢疯狂的摆动着,大公子痴痴的看着,口中不断留着口水,缓缓的靠向红娘。
子午楼中奴仆很少,里里外外都是些丫鬟,大丫鬟有三位,当然,相貌自然是绝美的,每一位都是国色天香的那种,而红娘就是其中的一位,红娘医术精湛,当的起妙手回春,各种疑难杂症,到了红娘手中,都是药到病除,在红娘的服侍下,许大公子也从来没有得过什么病,红娘借着医者的身份,自然跟着许世文寸步不离了,而许世文也对红娘最为宠爱。
除了红娘之外,还有两名大丫鬟,分别是绿锦和霓裳,霓裳喜好音律,谱写过许多流传在外的乐曲,几乎红遍整个金阳;绿锦好下棋且擅下棋,全府上下无一人是其对手,也只有三公子勉强下上几盘,至于许常枫么,那就更是提不得了,臭棋篓子一个,全天下也就陈鹿能够与之相比了。
许世文枕着那足以令无数男人疯狂的玉腿上鼾声如雷,若是此景被外面的男人看见,必然捶胸顿足,然后大骂一声糟蹋了,不过红娘只是自顾着喝酒,似是习惯了如此。绝美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只是偶尔看向许世文时有着些许温柔。
“你还不出手么?”
霓裳轻启红唇,却仍是闭着眼,似是自言自语,可是,只有她知道,并不是,作为一名熟知音律的乐伶,她清楚的把控着所有人的情绪,自然会感受到那一丝丝被掩藏的很好的杀意,只是,曲子即将结束,她已经没有很好的耐心等待了。
蓦然,一枚黑子乍现,洞穿了一名侍女的喉咙。
与此同时,许世文睁开了双眼,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后,面色渐渐转冷。
楼中的人没有一个慌张无措的,仿佛司空见惯了一般,不过也确实见得太多了,从大公子出生的那一刻开始,暗杀、放毒之类的就开始伴随着他,许家大公子,可不只是表面上那么风光。
红娘依旧面带微笑,红唇浅沾酒杯,看着大公子缓缓向前走去,直到看见大公子弯腰去检查那名侍女才脸色大变,就在此时,霓裳也睁开了双眼,绿锦的目光也离开了棋盘。
一条不过寸余的小蛇从侍女袖口弹射而出,而大公子又正好伸手,其间不过五寸,小蛇速度奇快,五寸的距离不过转眼,就在小蛇爬上大公子手指的一瞬,一支发簪、一道琴弦以及一枚黑子同时击中小蛇,然后红光一闪,大公子又回到了红娘身前,只见紫檀木铺成的地板迅速发黑,然后断裂。
霓裳再次合上双眼,绿锦又把目光转向了棋盘,红娘目光不断闪烁,许世文看着地板,感觉甚是无趣,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退下,回房中入睡。
绿锦看着棋盘中少了的那枚黑子,轻叹一声,感觉似乎少了些什么。
……
翌日,许世文伸了个懒腰,然后坐在屋顶看日出,大公子喜观日出,尤其是在天将明未明时,满天的血红,大公子觉得没有什么颜色比红更加美妙了。
不是所有人都能够陪大公子看日出的,所有丫鬟里面,也就只有红娘每天陪着公子,看着大公子对着日出发呆,红娘似乎觉得,没有什么比现在公子更加好看了,有时公子的眉头微皱,红娘便有一种忍不住用手将它抚平的冲动。
大公子生的俊美,乃是金阳城中排名第一的美男子,如果穿上女装,毫不意外,醉梦楼中的头牌可能就要换人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就算有比大公子长的俊美的人,敢出来吼一句老子长的比许世文帅么?当然是不敢的,所以大公子这金阳城内第一美男子的称号至今还不曾有人拿去。
许世文被许常枫禁足半个月,半月之内不得出门,并且让许清盯着,许世文也不愿再惹许常枫不喜,安稳在家呆了半月,每日左拥右抱,与院内丫鬟们整日嬉闹,子午院内也算是歌舞升平,络绎不绝,日子也不是那么无趣。
大公子半月不出门,那些世家公子便颇有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的意思,一个个蛮横无理,半月内,金阳城内竟不见一位妙龄女子上街。
这一日,半月之期到,许大公子拿着百八十万两银票低调出门,一时间,所有世家公子抱头鼠窜,哪个不知许大公子威名?这要是被抓住,不死也要脱层皮,想以家势凌人?开玩笑!自大周以来,许家怕过何人?
不过大公子也没那份闲心,很是大度的放他们一马。
“今天放他们一马,明天再放他们一马,唉~天生牧马人的命啊!”许世文故作高深,无奈叹息。
“文哥儿!”
一声长啸由远及近,一个肉球由远及近飞奔而来,就在离许世文不到二十丈远的时候,肉球踩到一块石子儿,发出一声哀嚎后,竟然是向着许世文滚了了过来,许世文见状大惊失色,平时从来不曾给别人让道的许大公子,竟然破天荒的让到一边,实乃为罕见之事,不过看许世文的架势,显然是非常熟练的。
“曹胖子!你这是想谋杀本公子么?”许世文勃然大怒。
只见被称作曹胖子的肉球迅速起身,然后抱住许世文的大腿,涕泪交加的大声嚎叫。
“文哥儿啊!我哪儿敢啊?就是把整个燕国的胆子借我,也是不敢谋杀您啊!您今天可算是出来了,您是不知道,你不在的这几天,我被别人欺负的都不成人样儿了,你看,我都瘦了好多。”
“瘦倒是没见瘦了多少,相反,我看你倒是胖了好多啊!再说,谁胆子那么大,敢欺负朝中兵部尚书的儿子啊!”许世文冷哼,满脸的不屑。
“文哥儿冤枉啊,我现在回去称,我要是重一两我就切一两肉,重一斤我就切一斤”
许世文一脚踹开曹胖子:“滚一边儿去!”
曹胖子迅速起身,以笑脸相陪,不过加上他的满脸横肉,再配上一双丹凤眼,就算是在笑,也颇有几分狰狞的感觉。
“走,文哥儿,咱们兄弟俩一起去醉梦楼痛饮三百杯!”
许世文也不再说话,径直往着醉梦楼走去,曹胖子似乎还想喋喋不休的向许世文诉苦,不过看到许世文并没有想说话的意思,也就作罢。
一路来到醉梦楼门口,许世文大喊一声:“我许世文又回来了!”一声震天雷,旁边的曹胖子也是没想到这么大声音竟然是身边这位发出的,貌似以前身边这位来醉梦楼都是要冒充温雅人士,何时曾这样大声咆哮?一时之间,曹胖子瞪着双不大的眼睛,脑袋一片空白。
不过醉梦楼也是相当给面子,只闻楼中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好一会儿下来一名老妈子,迎着笑脸快步跑到门口迎接。
“哎呦喂,许大公子,这半月来醉梦楼没有您的光顾,你看这都冷清了好多啊,就跟荒山上的旧庙一般了。”
老妈子摆出一副自认为很迷人的姿态向许世文撒娇道。
许世文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转身看了曹胖子一眼。
“哎呦喂!许大公子,快进来么?这都到门口了不进,实在是让奴家脸上无光啊!”
许世文捏了捏拳头,回头瞪了曹胖子一眼。
曹胖子看那位老妈子惺惺作态,觉得好生有趣,又一想,调戏的还是大名鼎鼎的许大公子,又觉得好生刺激,不过随即感到一冷,于是,曹胖子看到了许大公子的眼神,吓得猛一哆嗦,快步向前。
“哎呦喂!”
却是那位老妈子被曹胖子的一只大脚踹翻在地,在那里扮出楚楚可怜的姿态。
许世文哪敢继续看着,想想刚才的情景,就觉得浑身鸡皮疙瘩,赶紧迈开双腿,快步往里走,似有落荒而逃的意思。
楼内自然是莺歌燕舞,许世文边走边看,时不时对某位美人点评几句,偶尔对姿色好一点的逗弄几下,引得几声娇声不断。
对于醉梦楼,许大公子可算是轻车熟路,没有任何人引路,轻车熟路的自个儿上楼,就是可怜了曹胖子,因为体型的缘故,有点儿跟不上许世文的脚步,累的气喘吁吁,自然是惹得周围美女们笑声不断。
突然,曹胖子面色一冷,向一个方向看去,也不说话,就是死死地盯着一个角落,只见角落一名似是书生的年轻男子面色煞白,那名男子似乎联想到了些什么,全身发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
许世文来到了一个装饰华丽的门口,轻轻扣响了木门。
“是谁?”
里面传出了一道媚到骨子里的声音,若是他人,光是听这声音,就全身酥痒难耐,媚声入丝,却是最容易勾起人体中最原始的欲望。
不过咱们见多识广许大公子当然不属于这一类,虽然也有点儿燥热难安,却也还不至于到控制不住自己的境地。
许大公子没有应答,直接打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许大公子来妾身这儿,可有何事?”
屋内女子脸上没有任何慌乱,哪怕是有人强行闯入屋内,也不见有任何情绪,更别说生气了,有的只是一脸平静。
“半月不见,媚娘果然还是风采依然,风华绝代啊!可怜了我们这些公子哥了,为你争风吃醋,甚至大打出手,据说陈大人那儿子还在床上爬呢,我也是被许老头关了半月禁闭。”
许大公子自顾走到桌椅面前,也不客气,自己搬了个椅子坐在了上面。
“那妾身先在这儿向许大公子赔不是了。”
被称作媚娘的女子站起身俯身施一礼,却也没有急着回身入座,而是为许世文倒了杯酒,才缓缓坐下。
许世文来此是为客,而为客人倒酒是为礼,当然,媚娘做好了一个房屋主人应做之事。
可是许世文却起身端着杯酒走到了媚娘身前蹲下,没有说话,酒香和女子的体香交汇在一起,然后缓缓进入许世文的鼻子,开始渐渐有了沉醉的感觉,美酒未入喉,就已有陶醉之意,不知喝下美酒又会如何?
“为什么?”
许世文当然没有喝下这杯美酒,这杯酒虽不属于世间顶级美酒,却也相差无几,就是与二十多年的女儿红相较,也是不逞多让,可许世文偏偏知道,也始终坚信,越是美妙的事物,就越是有毒。
徐媚娘听到这句话后浑身僵硬,面色也是苍白了几分,就连眼神也暗淡了几分。
而许世文这时候也站起了身,放下了手中足以让酒中豪客无比疯狂的美酒,没有继续去看徐媚娘,而是自顾自的回忆。
“我从小不学无术,也不会得罪些有权有势的大人物,既然你找到我头上,肯定是因为许家,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么?”
“许大公子难道得罪的大人物还少了?多少将门子弟还有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可是在许大公子面前苦不堪言吧!难道我不会是那些人派来的?”徐媚娘讥笑道。
“我干过的那些事,也无非就是些小孩子过家家,根本无伤大雅,又怎会称得上是得罪?”
“第一次是引我和陈大人的儿子交恶,虽然是些不入流的手法,或许也能起到奇效,但是,却无人知陈大人和许老头是故交,最后无非也就是一场闹剧。第二次,也就是今天,美人美酒为诱,想来天生纨绔的许世文在劫难逃。”
“不过许大公子终究是许大公子,并非寻常的纨绔子弟,不是么?”徐媚娘打断许世文的话,脸上满是嘲讽。
许世文也不恼,只是摇了摇头,轻叹:“终究是女人啊!看这种行事方式,你背后指使之人也一定是一位女人吧?小家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