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枫看着神情尴尬的王研究员,淡然解释道。
“其实在江洲大学,我建了一个小小的课题组,目前只有一个学生。虽然没有什么大牛坐镇,没有什么超算资源,但是我们两个人没有什么太大发表的压力,也有选择发表方向的自由。”
王研究员微皱着眉头,似乎是在消化余枫的话。
这个小同学说话的语气淡定,言语也很恳切,不像是骄傲自满的话语,反而是透出一股对自身能力的自信。
他肯定是认同余枫的学术修养和带学生的能力的。
就刚刚开会时谈论的几点,带他学生随便发几篇,就已经是鸡犬升天的级别了。
什么叫没有压力?是实力大到可以忽略压力吧。
不过王研究员没想到江洲大学还是挺开放的,所里的规矩就比较多了。
允许本科生建课题组,这真是闻所未闻。
也是,毕竟大学有一部分是以培养学生为目的的,让余枫这样的天才学生带组,说不定还真能培养出几个好苗子。
不过,所谓的发表方向的自由,他就不懂什么意思了。
一般而言,导师搞什么大方向,下面的人不会脱离这个大方向所定下来的基调,而是在这个相关领域深入挖掘。
这倒也不是导师们的专断独行。
因为正常的导师也顶多擅长那么一两个方向,如果下面的人想要偏离这个方向搞自己的名堂,导师也爱莫能助。
说句不好听的话,难道导师还要为学生,去学习一个新方向吗?
越是钻研到科学最前沿的方向,即使看上去非常相似的课题也有可能隔着外行人难以想象的鸿沟。
更何况换了个方向的会议,审稿人都不认识,还想着发表的事情?
想得美。
所以说一旦带的学生多了,都让他们自由选择发表的方向,那还不得累死。
他不由得想到自己,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研究员,他曾经在高性能计算领域崭露头角,所以来到了拥有超算资源的计算所。
然而计算所高手如云,他在别处是傲人的人才,但在这里,也只是虾兵蟹将。
后来被安排做硬件漏洞相关的方向,他也只能乖乖接受。
这种环境下,自由选择研究方向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也只是把余枫说话的话当作小孩子的理想。
在某个方初露锋芒,就会下意识地认为自己在所有的方向都能有所收获,但现实的引力是如此巨大,以至于没有人能轻易脱离束缚。
不过王研究员以为余枫是来和他竞争职位的。
没想到余枫心里想的却是——做他的上级。
做学生,或者做研究员,影响力终究有限,只有坐到一定的高度,才能发挥自己学术洞见的全部影响力。
不过区区本科生做研究员就已经够惊世骇俗的,更何况要做学术带头的人。
在这个地方,谁的论文发表的主页不需要翻页就能看完?
道路之争是学术界最为分明的派别区别,而消灭分歧的最终答案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学术成果。
“锤子”、“幽灵”、“溶解”三篇论文全都发表的话,确实有分量,但还不够。
特别是科研界都看重的引用数上,才发表的论文在这项数据的结果上会非常吃亏。
余枫心中暗自思忖,没事,慢慢来。
如果是靠年龄,熬资历,论资排辈,那才叫做绝望。
可是如果只是看论文,那么优势反而在他。
另外他也并不打算从底层一步步向上爬。
还不如先从合作者的身份开始,如果真的是从学生慢慢往上爬,那就是纯属浪费时间。
合作者的身份更加平等,也更容易获得认可和尊重。
“话说,我现在在参加一个项目,想要租用计所的超算来做。不知道能不能给我内部的优惠。”
余枫当然希望能拿最底一档的价格,不过即使倒数第二档的价格也不赖,他也能接受。
王研究员苦笑着回答道,“最低一档的优惠肯定是拿不到的,除非是纯我们内部的独立项目,没有任何合作关系。”
余枫点了点头,规矩很严格,不是什么坏事。
“不过你的项目,也没有我们内部的人参与吧。那第二档优惠也拿不到,除非你们项目中有我们的人。”
余枫听懂了王研究员的言外之意。
除非余枫如了吴院士的意,加入计算所,那么就可以勉强算作是计算所和其他单位的合作。
“我在‘幽灵’漏洞这件事上提供了这么多帮助,就没有什么友情价吗?”
“这一点上,我做不了主。但我确定,你如果有意加入计算所,这点事肯定都不算什么事。”
为了点钱把自己卖了的买卖,余枫可不会接受,退一万步,反正也不是自己的钱。
他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聊过很多了,我暂时还没有这样的打算。”
王研究员也算是有苦说不出。
余枫再怎么惊才艳艳,可惜,他遇到了的是吴院士。
吴院士是一个很执着于“赢”的人。
在科研上,拥有这种性格的人更加容易成功,因为科研总是难免碰到数不胜数的挑战和挫折。
而能成功的人不一定只是他们够聪明,或者运气够好,只是他们能在遇到挫折后能一次一次地再做尝试。
但最好祈祷不要在科研之外的地方碰到他。
否则那就另一种折磨。
之前他偶然旁观过吴院士和董老教授下象棋的场面,最后要不是董老教授故意卖了破绽,输了棋,他们估计能下个三天三夜。
而且看董老教授熟练的让棋手段,这种场面应该出现了不止一次两次这么简单。
在余枫想要超算优惠这件事上,要是让吴院士知道余枫有这个需求,那就更不可能让松口给优惠,反而是作为筹码来谈判。
听吴院士的意思,他非常看好余枫这个年轻人,想必是势在必得。
他想了一想,送走余枫之后,还是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吴院士。
他想看看,年轻人口中的自由,到底能飞得多高,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