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 早有蜻蜓落上头

最近一段时间，梅岭比较忙，他在中原进行了详细的考察，把中原的生意进行了调整。中原这些年里，经历了太大的变化，各种政治人物真称得上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城头变换大王旗，所以这些都需要梅岭做出及时的调整。所以梅岭这一次行程就比较紧张，任务也较繁重，他需要对桃花源安插在中原的情报系统和贸易系统做相应的调整。

这一去就是几个月的时间了。这一日，从中原刚刚归来的梅岭，刚一回到桃花源，便向蒙钰请了假，并说要好好准备一下，然后再向谷主进行详细汇报，自己便急匆匆地回家了。

蒙钰当然也知道梅岭他们一路旅途劳累，再加上也需要将游历的情况好好整理一下，才好汇报，便吩咐好好休息一类的话语之后，便准了梅岭的假。

梅岭这么着急回家，是因为他还身在中原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消息，他最宠爱的小妾为他生了一个女儿，现在算来已经有几个月了，所以他才着急回家看看。

梅岭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了，但是几年前新纳了一个小妾，名叫英娘，年方十八，生得婷婷玉立、貎美如花。梅岭已经这么大年纪了，新娶了这么一个美人，自然是宠爱有加，这样就招来其他妻妾的不满，而那个英娘也不懂得低调内敛，仗着夫君宠爱，便恃宠生骄，与梅岭其他妻妾关系也就处理得不好。梅岭自然也知道这些，但是这些女人在一起互相争风吃醋，明里争风、暗中使拌儿，只要不出格，他也懒得去管。但是他不在家这段时间里，他还真担心家里会生出什么乱子，委屈了这个英娘，特别是牵涉到这个新生的婴儿，所以他火急火燎地要赶回家去看看。

梅岭府内，其妻王氏早已得到下人禀报，知道老爷回来了，便命人将前后院子打扫一新，并准备了老爷喜欢的酒食伺候着。梅岭一进门便直接进入后堂，王氏接入内堂，吩咐丫环净面更衣，随后夫妻二人坐下边吃边聊，王氏将这几个月的情况向梅岭做了汇报。

饭后，梅岭简单休息了一下，心里到底是惦记着英娘和新出生的孩子，便吩咐家人到大厅相会。

梅府大厅内，北面靠墙的位置上，前面摆放着一个巨大的几案，几案上有水果茶水等物，几案后面是两个坐垫，这是梅岭夫妻两个人的座位。左右两侧则各有三张几案，后面坐着他的六位姬妾，而他最宠爱的小妾英娘则坐在了左侧几案的末位，英娘后面有一个奶妈，抱着他那刚刚出生几个月的女儿坐在那里。前面右侧站着一排男子，以其长子梅亚为首，左侧则站着一排女子，以其长媳为首，其孙子孙女们便各分男女分站队列后面。

梅岭夫妻进来后，屋内所有人站起，待梅岭夫妻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六位姬妾同时对梅岭夫妻二人行礼问安，然后梅家的子孙们便跪倒在地，对梅岭夫妻行礼。

礼毕，梅妻王氏说道：“今日老爷回来，咱们阖家欢聚，你们都坐下说话吧。”于是梅岭的儿孙们都各依座位坐下。

王氏接着对梅岭说道：“老爷出去这段时间里，家里一切安好，孩子们也都认真读书，颇为用功，更可喜的是这个新出生的小丫头，也是乖巧伶俐，讨人喜欢呢。”

王氏转过头来，又对梅岭的小妾道：“英娘，快把孩子抱过来，给老爷看看。”

英娘应了声是，便站起身来，从奶妈怀中接过婴儿，缓缓稳步来到了梅岭面前。

梅岭用眼瞧着英娘，见她虽是头发齐整、面施粉黛，显然也经过精心梳洗，但还是掩饰不住脸上的苍白、忧郁之色，衣裳虽然华丽，却也难掩略显臃肿的身材，心中便不免有些心疼起来。

梅岭轻轻地说了声：“英娘，你辛苦了。”然后便把眼看向了英娘手中的婴儿。

可是梅岭这一声英娘，唤出了他的关心与爱怜，听到王氏和其他姬妾耳中便十分的不是滋味，她们都在心里暗暗叹息，心说老爷你何时对我们这么温柔体贴过呀，于是她们心中就更加增添了对英娘的嫉妒，眼神也就不自然起来。

梅岭伸手把婴儿接在了怀里，轻轻地摇晃着，可巧那个孩子也不认生，对着梅岭“咯咯”地笑了起来，这下子梅岭的心都要化了。他仔细端详着女儿，见她那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蛋、小巧的鼻子、圆润的耳朵，整个人的五官像极了他的英娘，心里便格外欢喜，转眼看向英娘的眼神便又充满了无限的怜爱。这眼神无疑又引起一轮妒嫉。

梅岭低下头来，闭起眼睛默默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又睁开了眼睛。刚才他觉得此女着实不凡，于是就默默算了一卦，得出此女成就非凡，贵不可言，但却是颇多坎坷，心中也不由得暗暗叹息。

虽说是“医不自治、卦不自卜”，“善易者不卜、知易者不占”。但是很多名人出行前都要自行测算一下吉凶，尤其是大军出行之前，一定要占卜一下吉凶的，这方面的例子太多了，也成了《礼》的规定。

梅岭对英娘说道：“英娘，你受累了，你身体可还好。”

梅岭这一声问候，英娘的眼泪便流了下来。王氏见了便生出不满，在一旁说道：“大喜的日子，不要哭哭啼啼的。”

英娘赶忙擦掉眼泪，但是这个样子让梅岭看着更是心疼，而其他的姬妾看到则更是不满。

英娘小心翼翼地说道：“英娘一切安好，劳烦老爷挂念了。孩子还没有起名字，请老爷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梅岭道：“梅乃寒冬斗士、又称报春使者，不与百花争艳、不与俗脂争香；不怕风霜、不惧严冬，迎雪吐艳，凌寒飘香。不慕世间繁华、不受俗世纷扰；纵是风霜雪岭、依自傲立枝头。我先祖正是喜爱梅之风骨，方以梅为姓。只可惜梅以疏为贵，又是严冬独自开放，不免有些孤高自傲、孤芳自赏。赏梅实为一件雅事，贵在色、香、形、韵、时等，而绿萼又是梅花品系中的佼佼者。我看就叫梅萼，乳名就叫萼儿吧。”

英娘听罢大喜，连忙说道：“多谢老爷。”

众妻妾赶忙齐声说道：“恭喜老爷。”

而众儿孙则起立、跪倒，齐声道：“恭喜爹爹”“恭喜爷爷。”

梅岭不禁抚须大笑道：“好好好。”连道三个好字之后，命令道：“上酒宴，今日阖家畅饮。”

仆人赶忙上齐酒菜，一家人便融化在其乐融融之中。

萼儿在慢慢地长大，白白胖胖的，圆圆的脸蛋、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睛，这些特征就越发明显了，特别是笑起来的样子，清爽迷人，梅岭十分喜欢。待萼儿长到三岁之时，梅岭便命她与其他的子孙们一起读书。萼儿又是特别的聪明，读书进步很快，听着她那童稚的声音背诵着那些古老书籍的时候，梅岭特别开心。尽管萼儿不是嫡女，但却是梅岭老来得女，又是这么讨人欢喜，他便格外喜欢萼儿。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十几年就过去了，这些年在蒙钰的带领上，上下同欲，军民一心，再加上天公作美，桃花源一片欢乐祥和的气象。就在这种欢乐祥和之中，蒙奇和梅萼也都慢慢长大了。

这一年的岁尾之际，又是一个丰收的年景，谷主府上下一片欢乐，蒙钰也非常高兴。王后与蒙钰商量：“这一年里，大家尽心尽力、再加上天公作美，又是一个丰收年，我想在府中宴请各位夫人，大家欢乐一下，你觉得如何。”

蒙钰乐呵呵地说道：“王后想得太好了，想我桃花源，目前政通人和、人丁兴旺，今年又是一个大丰收，多亏了各位卿家的通力合作，确实应该好好地感谢他们一番。王后这一想法正合我意，就请王后辛苦操办吧，所需一切费用都纳入谷主府好了。”

于是这几天里，王后颁下懿旨，邀请各二品以上官员妻子于腊月二十八日于谷主府赴宴，懿旨特意注明官员妻子携带适龄未嫁女眷参加。

梅府内，王氏正与梅岭商量带哪位女孩参加，王氏的意思是让长孙女参加宴会。这长孙女名叫梅樱，年方及笄，出落得婷婷玉立、眉目姣好，诗书底蕴、落落大方，一副大家闺秀模样。只是由于年方及笄，尚未下聘，依然待字闺中。

王氏说道：“我想还是樱儿去参加宴会吧，樱儿今年已经十四岁了，尚未订下姻缘。今年太子刚好十六岁，我想王后肯定也有意想为太子订下一门亲事，所以我觉得应该让樱儿去，一来可以让她见见世面，二来就是看看和太子是否有缘分，三来嘛，即使和太子没有缘分，也好与各家夫人见面，为樱儿寻个良配。”

听了夫人的话，梅岭点了点头，说道：“夫人说得很有道理，可是。”他顿了一下，想到了那个卦象，继续说道：“让萼儿一起去吧。”

王氏听了，奇怪道：“可是萼儿不是嫡女啊？”

梅岭也不好明说，便道：“这的确是个问题，但是，夫人还是听我的话吧，我觉得有些事说不清楚。”当然是他不想说清楚。

梅岭的才情极高，深得谷主信任，是王氏极为信服之人，况且又是一家之主，王氏平日里已经习惯了服从，这次自然也不会有异议，这赴宴一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腊月二十八日，午时之前各家夫人带领着家眷们便已到齐，她们边在大厅中等候，边欣赏谷主府中的高雅布置，并互相问候、拉着家常。这些女人们平时难得见到外人，更是难得互相见面，现在到了一起，便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场面一时倒也热闹非凡。

今天的议事大厅被装饰成了花的海洋，主位条案之上，摆着两盆牡丹，喻意国色天香、花开富贵。条案后面立着两棵万寿菊，喻意兴旺寿运、驱灾去邪。

两侧各有几排几案，上面也摆满各种花卉。梅萼看向自家的位置，几案上摆着一束梅花，她的座位位于王氏身后，案上摆的恰是梅中上品绿萼，而梅樱的座位在她的旁边，案上摆的却是红梅。

看来王后也是颇费心机，竟然事先知晓了各家的喜好，而且按照各家的喜好安排了花卉。单只看这些花卉，便知道谷主府为了这场盛宴准备了多久，这时候可是数九寒冬，要凑齐这么多的鲜花，那要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准备，而且还要保证冬天还能开放，足以见到谷主府的诚心。参加宴会的各家夫人们也都深受感动。

午时刚到，便有礼官口中高呼：“王后和太子殿下驾到。”

厅中各家夫人及女眷慌忙站好，打理衣裳、整理妆容，并向夫人和太子行注目礼。

王后便在宫女的陪同之下来到了议事大厅，出人意料之外但也在意料之中的是太子随着王后出现在了大厅，这让那些参加宴会的夫人们不禁窃窃私语，不少人都是一副猜中心思似地露出得意的神情，有些夫人们还不免有些紧张，而那些女孩们更是紧张、兴奋、羞涩、期待，神态各异，不一而足。

梅家这两位小组，虽是年龄相仿，但却辈属姑姪。想必是王氏曾向梅樱透露过一些什么，而对梅萼这个庶女显然不抱希望，因而这两个同样年龄的女孩表现完全不同。梅樱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太子，随着太子的移动在跟着移动，目光中透露出热切、期待、焦虑和不安，她心里无疑在期望太子能发现她、看着她。

而梅萼呢，虽然也已是及笄之年，但是却心高气傲，对男人没有什么兴趣，反而对读书却很感兴趣，总想着像男人一样成就一番事业，能够将读书所学应用到实际之中。但是尽管如此，梅萼毕竟还是一个小女孩，因此小女孩的心性尤在，现在她显然被大厅内的装饰所吸引，王后及太子的到来并没有让她过多地分心。

王后走在前面，虽然她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但是看上去却似只有三十几岁年纪。头戴凤冠、身穿凤氅，身材适中、步履轻盈，面容和善、满面春风，高贵而不娇揉，让人顿生亲近之感。

跟在王后身后的太子蒙奇，身高约有七尺，比一般同龄人要高一些，略显清瘦，却不单薄。只见蒙奇：

头上金冠束发，身上黄袍罩体；金色鞶革腰间系，晶莹玉佩垂身。

两道剑眉入鬓，一双俊眼乌黑；鼻端口正双耳满，面容刚毅白晰。

太子蒙奇一亮相，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些贵夫人们自然会注意分寸，强制自己保持住优雅形态，但是那些小姐们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幸好有些小姐及时捂住了嘴，但还是有些小姐情不自禁地发出惊叹之声。

待王后与太子在条案后坐好之后，礼官引导大家向王后和太子正式行礼。礼毕，王后亲切地邀请大家入座。

接下来自然是先摆上酒宴，然后是王后先向大家敬酒，并说些感谢、勉励的话语，接下来便是各家夫人依次带着自家的女眷给王后和太子敬酒，本来大家都抱有一些给太子选妃的念头，便尽可能地给自家的女眷们一些表现的机会。

轮到梅岭夫人王氏的时候，礼官唱道：“有请太子太傅、情报总管梅岭之妻、一品诰命夫人王氏携小女梅萼、长孙女梅樱给王后和太子殿下见礼。”

王氏起身，带着梅萼和梅樱缓缓走到王后和太子跟前，这时众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她们三人，确切说是梅萼和梅樱二人身上。

今天的梅萼穿的是一身翠绿衣裳，衬托着青春、曼妙的身材，白晰、姣美的面庞，精致、典雅的五官，真像是梅中绿萼一般高傲、美艳。梅樱不论是年龄、身材、样貌均与梅萼不相上下，身上则是一身大红装束，恰似她的性情一样，活泼而又热情。

梅萼随着王氏和梅樱一起向着王后和太子行礼，礼毕她抬头看了看对方，发现太子的目光正直直地看着自己，于是他们的目光便碰在一起。

一眼，只要一眼就够了，缘分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突然来到了。本来二人目光对视一下是礼节，但是长久对视就是失礼了。可是他们这一眼看过来，两个人的眼光便再也移不开了，冥冥之中，两个人似乎都觉得这个人和自己有着莫大的关系，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