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兼任不羁门指挥使,总管不羁门事务。
戴权今早才知道不羁门的人,去贾家抓人,将贾珠投入诏狱。
戴权怒不可遏,叫来昨晚去抓贾珠的镇抚,劈头盖脸先是一顿大嘴巴扇上去,直到打得手掌生疼麻木,才停住手。
镇抚捂着肿胀的脸颊,不敢吱声。
戴权怒吼:
“谁让你们去贾家抓人?那是敕造荣国府,是你们随便能闯的地方?”
镇抚低声回答:
“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奉什么命?咱家给你发了令牌,还是圣上给了你手谕?”
“夏公公发了令牌。”
戴权心中一震,才想起这几个人,虽是不羁门的人,却安排驻守六宫,夏守忠也是可以调遣的。
戴权气不打一处来,换了左手,又给了镇抚一个耳光:
“夏守忠可以六宫内调遣,出了六宫,出了皇宫,他有啥权力调遣你们?”
镇抚捂住双颊,连连点头:
“是是是……”
“以后凡事多长个脑袋,出门干活必须给我说清楚,滚!”
戴权骂走镇抚,快步奔向嘉睿皇帝书房。
(作者按:嘉睿是年号,按照通俗小说惯例,皇帝不称本名,以年号称呼之,比如汉武帝、万历、乾隆等等,下同)
嘉睿皇帝正在书房展读殿试考卷,听见戴权求见,说道:
“让他进来吧。”
戴权这样的太监,没有急事,是不会在皇帝有事的时候,随便求见的。
戴权跪地请安:
“奴才叩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平身。”
嘉睿帝边看考卷,边问道:
“戴公公何事?”
戴权知道没有皇帝的允许,夏守忠肯定不敢抓荣国府的人。
他自然不敢质问皇上为啥要抓贾珠,只能转个弯子说道:
“圣上可知,昨夜夏守忠派人,把荣国府大公子贾珠抓了。”
嘉睿“嗯”一声:
“抓就抓了,反贼不该抓吗?”
戴权猛然一惊。
反贼?
这可是诛九族的重罪啊。
贾珠被抓,并没有见皇帝对荣国府其他人动手。
可见皇帝口中的“反贼”,也就是说说而已。
戴权小心翼翼赔笑:
“圣上所说‘反贼’,惊出奴才一身冷汗。”
嘉睿淡然一笑:
“你见朕何事?”
他早早知道戴权和贾家交好,也知道夏守忠与戴权交恶,戴权此来的目的,不言自明。
戴权说道:
“奴才震惊贾珠犯事,他不是才参加了殿试吗?”
戴权还是不敢直接问贾珠犯了什么事,只好绕着弯子说话。
嘉睿放下手中朱笔,忍不住笑了。
“你想问贾珠犯了什么事,想问朕怎么处置贾珠,就直截了当问好了,何必遮遮掩掩,绕来绕去?”
戴权一脸谄笑说:
“老奴不敢。”
嘉睿做皇子的时候,戴权就在他身边伺候,嘉睿对戴权还是比较信任的。
信任归信任,嘉睿却时刻提防着太监做大。
前朝太监乱政,比比皆是,不能不防。
嘉睿手指点一下桌面,指着桌角一份考卷,说道:
“你看看这个,算不算‘反贼’。”
戴权年幼进宫,先帝倡导太监、宫女断字识文。
戴权天生好学,竟然琴棋书画无所不通。
他拿起考卷,见上面赫然写着贾珠的姓名,再一看内容,顿时大惊失色。
这篇文章写得很是平庸,里面竟然还有妄议朝政,矛头直指当今圣上的句子。
戴权脸色“唰”一下白了。
这篇文字有点狠哦。
这种文字拉出去砍头,株连三族都不冤枉。
嘉睿问道:
“你说说看,写这个东西的人,是不是该杀?”
戴权直接点头,毫不犹豫回答:
“不仅该杀,更该株连三族,但是……”
他嘴里斩钉截铁,是因为从皇帝神色看,感觉事情并不十分严重。
如果皇帝真的动怒,荣国府必定一窝端掉,不会只抓贾珠一个人。
嘉睿笑道:
“我知道你肯定有个‘但是’要说。”
戴权嘿嘿笑道:
“但是……据我所知,贾珠乃是春闱会元,文采精美绝伦,这篇文字好像很是一般,也就是中下流的水准。”
“戴公公说话,不能直说大白话吗?”
戴权老脸一红,说道:
“老奴看来,这份考卷,可能被人偷梁换柱了。”
“未必吧,贾珠殿试卷面的笔迹,与会试卷面的笔迹,分毫不差。”
“陛下验证过笔迹了?”
“当然。”
嘉睿把另一张试卷,甩到戴权面前。
戴权两相比照,果然两张卷面的字体,一模一样。
戴权愕然颤抖。
……
诏狱。
狱卒送来的两菜一汤一饭,两个菜荤素搭配,米饭白净,菜汤滚热。
贾珠很是意外。
诏狱的伙食还不错。
昨晚,那几个不羁门缇骑,把贾珠带到这里,一直到现在,他滴水未沾。
贾珠端起饭碗,呼噜噜风卷残云,把饭、菜、汤一扫而光。
贾珠对自己被投入诏狱,虽不十分惊恐,却也有点不安。
好在自己有先见之明,提前预判到夏守忠、贾雨村会在考卷上偷梁换柱,果断向石渠阁阁老周策求救。
贾珠原以为偷梁换柱最坏结果,也就是从一甲三人中跌出,与状元、榜眼和探花无缘,与进士及第无缘,甚至跌出二甲榜单,与进士出身也无缘。
但最终还能留在三甲之列,得个同进士出身的头衔。
昨晚被投入诏狱,他马上就意识到情况复杂。
殿试结束当晚,便被投进诏狱,可见问题出在偷梁换柱的试卷上。
可以想见,夏守忠、贾雨村此番下手狠毒。
偷梁换柱的卷子,除了文章平庸,肯定在卷子里,塞进了妄议朝廷,讥讽圣上的私货。
这种文章进不了前十,却仍会呈送皇帝过目。
夏守忠这次下手,可谓决绝。
他不仅想要废掉贾珠,还想要废掉整个贾家。
贾珠心中冷笑。
夏守忠,你便是老子下一步定点清除的首要人物了。
贾珠觉得自己必须先吃饱,保持大脑清醒,这样才有精力,应对下一步挑战。
他吃饱喝足,等了半天,不见有人提审,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石渠阁阁老周策的纸折略节,给出了试卷偷梁换柱之后,贾家的应对之策,却没有说如何解开这个死结。
贾珠觉得自己应该争取机会,当面向皇帝老儿讲清楚自己的冤屈。
又觉得周阁老既然介入,应该会有解决之道。
贾珠有些犹豫,是主动出击,还是等待观望,一时拿不定主意。
他正在纠结后续,忽听得牢门铁锁稀里哗啦响起来,狱卒打开门锁。
三个佩刀缇骑走进来。
一个小头目模样的缇骑,冷冰冰说道:
“站起来,跟我们走。”
话音刚落,另外两个缇骑,闪到贾珠身后,手握刀柄,一左一右,站在贾珠身后两侧。
这阵势该不会是上法场吧?
贾珠有些担心,问道:
“这是要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