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大朝会

其实也不怪姚徽这么想。

主要是苏瑾自登科楼开始营造的人设，实在太好，太纯粹了。

再加上人的惯性思维，自然而言也就不会觉得一个能为仅仅结识三天就能不计后果帮助的人，会有多深的心机城府。

当然，关于这样的看法，也仅仅局限于那些没有和苏瑾过多接触，或没有接触的人。

像是苏正阳、江岚依、柳青，亦或者胡君俞、邹安等人，则又是一种情况。

但姚徽不知道，自己的此番攀附算计的举动，对苏瑾而言，却是一枚送上门来的棋子。

各怀心思的两人，就这般在淅淅沥沥的风雨中边走边聊，宛如一对多年不见的好友。

直到抵达午门，两人才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止住谈话，前往了各自位置。

“苏兄，你怎地与姚徽走在了一起？”

刚一来到近前，邹安那带有疑惑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苏瑾愣了愣，“邹兄也认得他？”

“怎会认不得？”邹安冷哼一声，“莫非苏兄还不知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苏瑾自是明白邹安此番话的意思，“邹兄尽管放心，苏某并非愚笨之人，怎会轻易遭受算计？与他同行至此，也不过顺路罢了。”

邹安点点头，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时，下一瞬便直接咽了回去。

“邹兄这是在顾虑洛某？”

洛诞宸撑伞走来，成线水珠从伞沿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邹安笑道：“只是无须再多说了。”

洛诞宸没有接话，清冷的目光在苏瑾脸上扫过，旋即举步上前，立在了队列首位。

苏瑾和邹安之间才开始的对话，也因洛诞宸到来，暂且画上了一个句号。

一个状元、一个榜眼、一个探花，就这么撑伞一言不发的静静立在原地，好似要融入这片黑色，融入风雨般。

咚！！

时间来到卯时，随着一道鼓声响起，刚刚还乱糟糟，犹如菜市场的午门，转眼便沉寂安静了下来。

接着，黄门走出，立于百官之前，尖锐着嗓子高唱。

“肃。”

继而再由御使大夫责令群臣整理仪表，为上朝做相应准备，也点卯。

新科进士虽说不用同文武百官一同入朝，却也须得严苛遵守规矩，哪怕此刻风雨漫天，都必须将雨伞交出。

若是寻常早朝，则可以到午门旁的朝房等候避雨休憩，但大朝会不行，不然又何必撑伞等候门前？

仅仅转眼的功夫，苏瑾便感觉朝服已经被雨水湿透，内衬牢牢吸附在身上，哪怕他往嘴里填了块霜糖补充能量，可风一吹，还是不住打了个哆嗦。

好在御史大夫已传达上朝令，只要再等上片刻，百官便要穿过午门前往太极殿，而他们这些新科待宣士子则会补替百官所在位置。

固然也是露天场所，但前几排却能借屋檐优势免去风雨加身。

至于后面的进士……

苏瑾毫不关心，这也不是他装好人的地方。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这场声势浩大，囊括所有在京官员的大朝会，最先因体力透支倒下的人，不是那些年迈体虚的官员，而是几个正值壮年的新科进士。

哪怕是因淋雨导致体温迅速流逝的缘故，未免也太快了些。

但这些念头，在苏瑾脑海也只是一闪即逝，权当等待期间的一个小插曲。

渐渐。

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多进士脸色开始发白，不得不接连往嘴中填着参片。

苏瑾在此期间，也开始含上了参片。

直到天色大亮，一道道接连起伏的声音自皇城深处传来，响彻众人耳畔：

“宣，新科状元洛诞宸，率众士子入殿觐见。”

来了。

苏瑾精神一震，跟随洛诞宸躬身行礼后，便与邹安一左一右，迈开四方步向太极殿走去。

穿过广场，以三人为首的新科进士队列，不急不缓踏上那象征无上权力三十九级阶梯，再于殿外分流。

旨意虽说是宣新科状元率众士子入朝觐见，但实际上却只是三元以及二甲前十才有资格进入太极殿。

剩余进士，唯有殿外候听。

“新科士子洛诞宸，拜见陛下。”

来到朝堂正中站定，洛诞宸双臂展开，继而平收，双手交叠置于胸口向前推出，弯腰长长一稽。

接着，便是邹安、苏瑾，以及跟随入殿的二甲前十。

再然后，才是那些侯听殿外的进士。

陛下万世千秋的唱声，也在一众新科士子的行礼中响彻朝堂。

“平身。”

欧阳靖头戴帝冕，身穿烫金暗黑龙袍，用那双正好被垂落的珠帘遮挡住的眼眸俯视下方：

“诸位皆乃我大景不可多得的良才美玉，得之，朕心甚喜，国之幸也。”

一番勉励夸奖下来，士子拜谢天子恩典，群臣恭贺天子喜得良臣，气氛融洽。

欧阳靖再道：

“今科共取进士三百七十一名，一甲及第三人，因才学品性上佳，分赐状元、榜眼、探花，当为天下士子表率。”

“故着，状元洛诞宸，入翰林，任正七品编撰；榜眼邹安，入翰林，任从七品编修；探花苏瑾，入翰林，任从七品编修……”

“陛下！”

就在欧阳靖刚根据科举制度定下三元官身时，文官行列中，忽地一位身穿绯绯袍，上锈云雁展翅的四品官员手捧芴扳走出，拜道：

“臣以为，探花郎并不适于翰林。”

正戏来了。

苏瑾收敛心神，满朝文武以及诸多进士的目光，也在此刻纷纷聚集到苏瑾与那位出列阻止的四品官员身上。

欧阳靖面色无波，心头却是冷笑，好一个老家伙，不曾想最先跳出来的人是你。

“爱卿意欲何为？”

李林甫沉声道：“回陛下，此次科举，探花郎不过二甲榜二，才学有限，若非发了登科楼一案，恐怕探花郎未必是探花郎。反观洛大人、邹大人，即使不曾递进，两位依旧位居三元，才学有目共睹，方能使天下士子信服呐。”

“噢？”欧阳靖眸光逐渐冷了下来，“莫非爱卿是在质疑科举公正性？”

李林甫眼皮一抖。

“陛下明鉴，臣并无否认探花郎功名之意，只是翰林院过于特殊，入者须得慎之又慎。”

“臣以为，探花郎才学虽不及三元，却也名列前茅，可得正官六品，入六部任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