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春风得意马蹄急

没有身高看人低的意思。

无论是礼官,还是这些随行差使,苏瑾皆是一碗水端平,无一遗漏。

当然,该有的阶级区别还是要有。

不然在这个时代就显得太突兀,也对礼官太不尊重了。

所以在安排上,明面虽都说是移步亭中休憩,但这些差使却不具备同居一亭的资格,更不论桌同桌同坐了,唯有落坐孟备搬来摆放于亭边的长凳。

即便如此,对这些底层的差使来说,也已经是极大的恩惠了。

待众人纷纷致谢落座,苏瑾也请礼官在石桌对面坐下,并亲手为其斟上杯热茶,交谈中,苏瑾也得知了这位礼官名讳。

盛林成,字幕青。

至于内容,两人都没有提及任何敏感话题,反倒在诗词一道上交流颇多,一句‘春风得意马蹄疾’更是引来盛林成抚掌连连叫好。

“探花郎这一句春风得意马蹄疾,真乃道出了及第士子心声,若能补全,当为震动诗坛的又一佳作啊。”

这倒不是盛林成拍马,而是真被苏瑾这句诗给惊到了,虽说科举也会涉猎诗词,但那终归只是小道,核心点还是在于政治民生方面,可对天下读书人来说,诗词却是极致的风雅,甚者更能凭此扬名立万,流传千古。

苏瑾摇摇头,“盛大人抬举了,苏某也只是有感而发,随口一言,怎能得如此之高的评价?”

“非也。”

盛林成难掩激动,目光灼灼盯着苏瑾,“天下诗词千千万,可能像探花郎这般描绘科举的,却寥寥无几,不知……探花郎能否将其补全?”

话到这里,盛林成顿了顿,解释道:“盛某这官身虽源自世袭,却也是个地地道道的读书人,喜爱诗词的紧,如今听闻了探花郎你这一句,心中实在痒痒,若不得全篇,只怕今夜得辗转难眠了。”

“这……”

苏瑾露出一副为难纠结的模样,叹道:“也罢,既如此,那不妨容我思量一番。”

盛林成大喜,这下连茶水都不喝了,一眼不眨的盯着苏瑾,生怕漏了一个字,就连那些差使,也在此刻停止了谈话。

诗词他们不懂,可懂的人情世故,懂的上官喜好,要是在这个时候整出了什么幺蛾子待回去后,难免吃不了兜着走。

见到这一幕侍立在旁侧的孟备,只觉心头有种难言的骄傲,若非事先苏瑾有交代勿要失态,恐怕早已表露了出来。

啪!!

沉吟片刻的苏瑾,将手往桌上一拍,道:“有了。”

随即,便在盛林成和那一双双期待的目光,缓开口道:“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盛京花。”

诗还是那诗,除了地名,别的地方都没什么变动。

只是,盛林成听来固然拍案而起,惊叹不已,可苏瑾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那流传千古的绝句,本该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可如今身处它世,大景国都也非长安,若再用长安未免不妥,唯能将就。

而这份将就,落在盛林成那里,却是连续三个‘好’字。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尽盛京花……”盛林成恍若魔怔,不断品鉴咀嚼这首诗所要表达的东西和意境,眼睛愈发的亮了,“敢问探花郎,此诗当为……”

苏瑾笑曰:“登科后。”

“登科,登科后,春风得意……”结合眼下场景,盛林成只觉再无诗词能比登科后还应景。

倘若论及高低,这首登科后算不上绝顶,若用以对比那些写科举的诗词,却是无出其右,甚至今后即便出现描绘科举更惊艳的诗词,也难以绕开这首登科后。

“探花郎真乃大才,盛某佩服。”

盛林成打心眼里赞叹,登科后这首诗如何诞生,他可是亲眼目睹。虽不是七步成诗,却也远非常人能与之堪比,毕竟诗词一道,并不是谁作出来的时间短,谁便厉害,除非能在短时间作出佳句。这也是他赞叹佩服的原因。

也正是见证了苏瑾在诗词一道的造诣,在接下来的谈话中,盛林成态度已经不能用好来形容了。

“探花郎若不嫌弃盛某位卑官小,大可直唤盛某表字。”

关系是一点一点拉近的,何况盛林成本身就对苏瑾极具好感,有意结交,再加上登科后这么一推动,若非怕苏瑾觉得自己别有用心,开口便不是直唤表字,而是结交,兄弟相称了。

苏瑾连连摆手,“盛大人此言实乃有些不妥。”

盛林成眸光一黯,以为苏瑾不愿同自己这等小官拉近关系,但苏瑾接下来的一番话,却令他又惊又喜。

“盛大人年长苏某,若唤表字,未免太过轻浮了,若盛大人不介意,你我大可兄弟相称,做个忘年交。”

“怎会,怎会。”盛林成闻言,笑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抛开存有私心有意结交外,能与一个满腹经纶,脱口便是佳句的才子做朋友,都是天大好事。

“那盛某就仗着年纪优势,担上一声兄长了。”

苏瑾同样面露喜色,躬身道:“盛兄。”

“贤弟。”

话落,两人对视一眼,随即又是哈哈大笑。

再往后,亭中的氛围更近了几分,连带那些差使也心有荣焉。

如今盛京城中谁人不知苏瑾的为人?

温文尔雅、待人谦和、能为好友不惜放弃一切……哪怕与苏瑾结交的人不是他们,可从别的角度来看,自家上官和苏瑾结交成了忘年交,那么往后岂不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只可惜时间不够,否则,为兄必定摆下盛宴庆祝,方才能一展喜悦。”

盛林成说着,轻叹间,抬眼看了下灰蒙蒙的天空,“时辰也不早了,贤弟还是快些更衣,随我等游街罢。”

苏瑾笑着称是,继而让孟备将彩头取出分发给众人后,便暂别进入里屋开始更换朝服。

无论是状元、榜眼,还是探花,在授受官职前,朝服都是大红鲜袍,头戴云翅乌冒、脚蹬步云靴,唯一差别,仅仅状元的云翅官帽展幅略微长些罢了。

“好一个英气勃发的少年郎。”

当苏瑾换上朝服走出里屋时,无论盛林成,孟备,还是那些随行差使,眼睛均是一亮。

苏瑾本身面向就是极佳,唇红齿白,剑眉星目,如今这一换上朝服,更是平添了几分英贵之气。

“来人,取红花来。”

盛林成起身展手,闻声而动的差事,当即便从托盘取下一朵由红绸编制的红花,交递到了自家上官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