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革命军总攻秘密的团长是旧利益的获益者,又善于投机,属于观望派,他并未当场揭发传递消息的两人,只是回到更衣室,重新穿上衣服,找到自己一派成员,将情况说了出来。就这样,总攻的消息不胫而走,在一传十、十传百的过程中,士兵们轻易就挖出传递消息的两人,因为当天下午登记去洗澡的,除了团长的只剩他们俩。
总攻当天的下午三点一刻,瑞澄迅速派人抓捕了两名革命党,并且亲自审问,想根据两人的口供摸到信息的源头,将本次总攻的主力一网打尽。但不出所料,两人宁死不屈,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依旧闭口不答。这下激怒了瑞澄,他将两人平日关系要好的士兵全部抓来,一个个折磨,还扬言要将他们的妻子和孩子斩尽杀绝。
英雄为保护他人而存在,面对朋友和家人的生命受到威胁,两名革命党无奈只得说出总攻时间和启动方式。瑞澄随即要求各营团部队收缴士兵手里的枪支,任何人不得私藏武器,一经举报,按照军法处置。
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纪云峰不知道军营里发生了什么,但推测一定出了纰漏,如果还不发动总攻,任由瑞澄追查下去,牺牲的革命军只会更多。
纪云峰派去的兄弟不断在营地门口附近闹事,互相叫嚷谩骂,守门的卫兵纹丝不动,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两人见吵闹不奏效,开始撕打起来,越打越愤怒,纷纷掏出了匕首,几个回合后,其中一人受伤,处于弱势,于是他掏出腰间别着的手枪,对准了对方的脑袋。这下守卫再也不能坐视不理,上前阻拦。
“云峰兄弟,既然枪声是号令,为什么咱们不直接开枪?”一个躲在掩体后的兵匪问纪云峰,他跃跃欲试,将手放在了枪杆上。
纪云峰压低声音回答:“不行,这么晚还没听到号令,说明一定出了状况,如果瑞澄已经剿灭军中的革命党,并且做好充足准备,那么只要听到枪声,新军必然冲出大营,直扑所有据点,一场血洗不可避免。瑞澄之所以还没行动,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军营内情况复杂,没有完全掌握主动权,二是,虽已做好万全准备,但没有完全掌握我方外部情况,不敢贸然进攻。如果是第一种情况,咱们还有赢的希望,如果是第二种,瑞澄手里有近两万士兵,不战比战对我们有利。派去两个人闹事,就是想试探对方的底细,看他们如何应对。”
大家都听到了纪云峰说的话,没提出任何异议,心悦诚服,于是都稳了稳心神,耐住了性子,静悄悄的在远处观察。
守卫让闹事者放下枪,否则不客气,可两人依旧不依不饶,丝毫不理会守卫的劝阻,于是另一名守卫返回营地内通知长官。顷刻间,十几人从营地内冲出来,连拉带拽将闹事的两人分开,按倒在地,直接制服。
纪云峰突然喊道:“开枪,发起总攻。”终于可以大干一场,大家抢着举起枪,对准新军,乓乓乓不停扫射。
城内的革命军终于等到号令,大家倾巢而出,冲向政府和营地,边冲还边警示街上的老百姓,以免无辜之人受到波及。
军营内的革命军听到枪声欣喜若狂,为做区分,都在左臂寄上了白布条,集体冲击武器库,占领重要岗哨,与新军发生了激烈的搏斗。
铁勇和闫赫龙听到枪声,带领众兄弟突破城门,杀进武昌城,一路上没遇到任何阻碍,配合其他革命军守住各重要出口和要道,等待大批北洋军的进攻。
瑞澄只顾着收缴士兵的武器,断绝了开枪号令,却没想到枪声来自外面,还有更多的革命军盘踞在周围。仓促之间他紧急下命令,要求全体官兵积极应战,可是武器库被占领,只有高级军官佩戴枪支,他又让军官们往前冲,自己却带着两名随从偷偷躲进密室,锁上出口,消失在军营里。
连日来的憋闷和失败,让革命军勇猛无畏,终于等到了发泄这一天,大家不计生死,拼命往前冲,很快便以压倒性的优势控制住北洋军,有意思的是,很多北洋军自称支持革命、支持立宪,打着打着便主动带上白布条,倒戈向了革命军一边,致使双方军力数量发生了悄然变化,革命军人数越来越多。
从第一声枪响,金童子就开始播报军营附近的战况,根据纪云峰的要求,对整体战斗进行部署,因此这次跟以往不同,大家不需要猜测和观望,几乎是同时行动,形成合力,令北洋军始料未及。
吴思辉本来只负责军营与外界的沟通和统筹,可共济会和文学社几位领袖的连续陨落,使他成为第一顺位领导人,得到其他成员的认可,所以很多工作需要他来完成,没时间跟纪云峰等人沟通,直到总攻前,才发出通知。被缴械武器后,他以为这次起义又要失败,没想到会出现这样峰回路转的结果。他在营地内有序安排进攻,纪云峰在军营外组织大家冲杀,革命党里应外合,在黎明到来前便基本控制了武昌城,枪声和打斗声渐渐平息。
第二天清晨,城门口卖烧饼的商贩推开自家窗子,缓慢探出头,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危险,才打开门来到街道上,预想中遍地尸骸的场景并未出现,于是他赶快回去推烧饼车,打算继续开张营业,刚一转身,就听到拐角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谁?”
铁勇和闫赫龙走出来,他们身后还跟着几十个兄弟,铁勇不好意思的说:“师、师傅,你家还有烧饼吗?我们、我们太饿了。”
“就为了烧饼,守在我家附近?”
“嗯......是”
“敢问这位壮士,战斗结束了吗?哪边赢了?”
“革命军赢了。”
“你们是革命军喽?”
“对!”
商贩哈哈哈大笑,道:“等着,马上做好。”
城外物质匮乏,吴思辉又不让他再做打家劫舍的勾当,因此众人已经两日未进食,只能忍耐饥饿,如果再等不到总攻号令,闫赫龙等人就要解散各谋生路去了。
被困在客栈房间里的赵大明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喊了半天叫小二开门,可是客栈里似乎空无一人,他想撞开房门走出去,碍于身上有伤,腿脚使不上力气,所以只能打开窗向外张望,纪云峰偏又给他安排了一间朝向后院的房间,什么都看不到,急得他不停咒骂呼喊,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无所适从。直到战斗胜利,小二回到客栈里,才把赵大明放出来,说明了战斗的始末,他这才原谅了纪云峰,鉴于起义取得了胜利,不再追究。
吴思辉控制了整个营地,带着革命军与纪云峰等外围部队汇合,在清帝退位后,代表底层声音的革命军终于取得了第一次胜利,虽然不是大战役,但仿佛在黑暗的天空里划破一道闪电,足以说明民间力量可以战胜正规军,为日后的北伐奠定基础。
吴思辉命人寻找瑞澄,武昌城内也展开地毯式搜索,大家都想为死难的革命军战士报仇,非找到瑞澄不可,但奇怪的是,无论大家怎么找,瑞澄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后来有士兵砸开了瑞澄房间地道的门,走下台阶向前摸索,先是看到一间密室,里面藏有很多书信和古玩,密室对面还有一道门,士兵通过这道门继续往前走,经过约半小时的路程,大家才看到地道前方有光,等爬出来抬头再看,已经不在武昌城。地道口附近的大树上有拴马的痕迹,地上布满凌乱的马蹄印和数量不多的马粪。吴思辉推测,瑞澄扔下两万新军不管,已经趁乱逃跑,可恶至极。
从瑞澄密室里缴获的书信和古董被革命军抬到了悦来客栈,吴思辉为表达对纪云峰的感激之情,想拿些东西作为酬谢。
纪云峰问道:“吴大哥,不用客气,我没帮什么忙,都是革命军战士勇猛,而且革命军还需要资粮,得为后面筹谋......吴大哥,这次革命胜利后,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吴思辉蹲在地上,打开了瑞澄跟朝廷的往来书信,没发现什么有用信息,随手扔在一边,直了直腰说道:“革命确实需求银两,但酬谢归酬谢,我一定要感谢你。赶走瑞澄,政府库房里还有不少东西,够大家支撑一阵子,之前你馈赠的金条拿回去吧,这份情谊我永不会忘。革命胜利,形势发生逆转,所有人都始料未及,接下来由谁带领革命军继续战斗我们还需要商议......对了,我之前派人去天津打探消息,听说关于你的海捕文书已经撤销,他托了很多关系去打听,都不知道什么原因,只说是上面的安排,至于是什么上面,哪个层级,谁都不清楚。无论如何,风险解除,你们可以放心的回去。”
铁勇闻言大喜,高兴得手舞足蹈,自言自语道:“一定是玉茹姐,她最有办法。终于能回家了,希望铁强和香儿都没事,哈哈哈。”
吴思辉将瑞澄的财宝箱打开,珠光宝气立即呈现在眼前,他举起一串珍珠说道:“嚯,这个贪官,比眼珠子还大的珍珠,他竟把财宝都藏在了军营密室里,不知道他府邸还有没有,这老狐狸总是出人意料。云峰兄弟快来,看好哪个尽管拿去。”
纪云峰对财宝不感兴趣,但也充满好奇,走过来观察一番,心说:贪官都有固定生财之道,湖广总督的财富绝不止这些,能在层层围剿中逃脱,说明早有准备,失去这次机会,日后再想将他逮住,几乎不可能。
纪云峰时而拿起夜明珠看看,时而又拿起金元宝瞧瞧,在他眼里不过是些冰冷的物品,丝毫暖不了他的心,正在翻看中,突然一块玉佩映入眼帘,上面雕刻的正是父亲珍藏的家徽纹样。
“大哥,快看,又是这块玉佩。”铁勇也发现了玉佩,伸手拿起,递到纪云峰眼前。
纪云峰接过玉佩,对吴思辉说:“吴大哥,我选好了,就要这个。”
吴思辉感到十分惊奇,这么多财宝都引不起纪云峰的兴趣,怎么就看上一块不起眼的玉佩?他问道:“这玉佩你认识?换不来几个钱,还是挑点别的吧。”
“吴大哥,我只要这个,其他的你们留着用,这些日子我跟革命军兄弟在一起,知道大家确实不容易,缺少钱财物资,再有志向也没用。我很喜欢这块玉佩,就把它当做纪念,谢谢。”
话已至此,吴思辉不好再多劝,知道纪云峰是很有章法的人,做任何事定有自己的理由,于是没再勉强,点头同意。
吴思辉要在第二天组织大型庆功仪式,表彰在战斗中牺牲的兄弟,晚上还有晚宴,犒劳革命军战士,他邀请纪云峰参加,被纪云峰婉拒。武昌的事情告一段落,海捕文书也已经撤销,纪云峰不便久留,他要带着铁勇趁夜出发,尽快赶回天津。
悦来客栈里的兄弟都出来送纪云峰和铁勇,闫赫龙还拎着一摊子酒和几个酒碗,他给两人分别斟满,也给自己满上,说道:“我闫赫龙上半辈子被仇恨驱使活着,每天如行尸走肉,仿佛在地狱一般,认识你们后,我结识了吴大哥,看到了不同于我的别样年轻风貌,还参与了这么大一次行动,而且取得胜利,从没有过的体验,顿感自己这十几年都白活了,哈哈哈,虽然没能亲手杀掉瑞澄,但能打得他屁股交流的逃跑,也算了解了我的心愿......我是粗人,识不得几个字,想认你们做兄弟,只怕我配不起,哈哈哈......”
铁勇连忙接过酒碗说道:“闫大哥说哪里话,在城外多亏你照顾,咱们一同经历过生死,就是兄弟,还配上配不上的,把我们说成什么人了。”
纪云峰举起酒碗,说道:“铁勇说的对,咱们就是兄弟。闫大哥经历磨难,能见到自己的本心,寻找到未来的方向,比什么都珍贵,还谈啥配不配,我们都应该向你学习,哈哈哈,闫大哥,咱们干了,山高水远,后会有期。”
其他人也喊道:“云峰兄弟,铁勇兄弟,山高水远,后会有期......”
到处闹革命,兵匪猖獗,吴思辉并没有给纪云峰和铁勇准备车辆和马匹,目标越大越危险,他准备了两把手枪给他们防身,并不停叮嘱,宁可睡在外面也尽量不要住客栈,凡事先思而后行,万分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