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浅谈良庖

良庖岁更刀,割也;族庖月更刀,折也;今臣之刀十九年矣,所解数千牛矣,而刀刃若新发于硎。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发于硎。

——《养生主》

良庖岁更刀,割也:良庖,优秀的厨子。此处指杀牛杀的多了,有一定的个人心得,杀牛技术优秀的人。

虽然很优秀,但也是拿着刀去慢慢的割。左一刀,右一刀,剥皮剔骨再一刀。随着刀具使用次数过多,磨损越来越严重。

所以这些优秀的厨子啊,岁更刀,每一年都要换一把新的刀具。

族庖月更刀,折也:族,家族。族庖即家族内部的厨子,小地方来的。在一个大家族里也很优秀,一般的厨房之事,也可以做到井井有条。

折也,使之折。用力挥砍刀具,使牛骨折断之意。

在族庖刚接触杀牛这种重活的时候,没什么技术可言,纯靠刀砍使牛骨折断。

所以这些优秀的族庖啊,月更刀,每个月都要换一把新的刀具。

此处良庖与族庖,应以互文之法参见:

言良庖,即指优秀的厨子。所谓良厨,用后世的话语来说,那是为宫廷皇室所服务的厨子。是皇家膳事房的御厨,代表的是厨师界的最高荣誉。

所以他们有时间、有机会接触杀牛的工作,从而慢慢积累自己的经验;

言族庖,即家族内部的厨子。所谓族庖,再优秀也有所不及,更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有牛能让他杀。

所以在他们眼中,杀牛、杀猪一个样,目的都是将一整头的物体分解开,用力猛砍就行了嘛。

拿杀猪的经验去杀牛,生物体构造不同,骨密度也不同。牛骨要比猪骨硬,以同样的力度,砍猪骨时可能轻而易举,但是砍牛骨就不行了。需得更大的力度挥砍数次,方能使之折断;

既知此意,我们将杀牛抛掉,良厨与族厨也抛掉再看。

一个优秀的项目经理,凭借他个人的经验所得,可以将整个工程项目拆解成诸多分部。每个分部的内部问题,都由分部负责人去处理。以此类推,直到最底层的执行人员,各自值好自己的一班岗,方能维持整个项目的正常运转。

一个优秀的分部负责人,也可以将他自己内部的事宜,打理的井井有条。如果让他去做项目总负责人,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这种做整个项目的总负责人的经验。只能拿他那套在分部积累的经验,去处理整个项目的问题。

有得一治,便更生一乱。再乱再治,此即月更刀。

随着时间的累积,处理的问题越来越多,分部负责人,终是成长为一名优秀的项目总负责人。

身为一名优秀的项目总负责人,胸中已经有了一套成熟的经验理论基础。但诸多项目亦是各个不一,不能拿一套理论吃遍天。

具体项目要具体分析,大框架不变,诸多细节则视实际情况而改。此即岁更刀。

若将分部负责人拿掉,换成站岗的门卫做项目总负责人呢?

他也有一套自己做门卫的经验理论基础,而且会用自己的所见所闻,去管理整个项目。

平日里夸夸奇谈,这个不行,那个不对,要我上肯定比他好。。。

诸如此类的想法,又岂止门卫有?

喝得斤半酒正酣,天下无我便是残。

左执良盏拘辰星,右手指点天下人。

莫欺予困麻衣故,侧目权财土半斟。

王侯将相女子香,彼我倾天大丈夫。

以县官之身,行现管之事,得县官现管之经验。以此套行事法则,去治理天下。可乎?

庖丁说:

那些优秀的厨子啊,每年都要更换一把新的刀具。因为他们在用刀杀牛的时候,是精细割宰;

那些优秀的族庖啊,每个月都要换一把新的刀具,因为他们在用刀杀牛的时候,是狂野挥砍;

而臣下手中这把刀,到今天已经用了十九年了,解牛多达上千头。君上且看,这刀刃看上去就如同新的刀具一样;

在臣下眼里,不论那牛的关节之处,再怎样严密,它都是有缝隙存在的。我在用刀的时候,刀随心走,心依道行;

刀刃有锋而道无厚,以有锋随无厚,以无厚之道破有缝之节;

恢恢乎,那缝隙在我眼里,便如同宫殿一般庞大且辉煌。刀刃穿行于看似紧密的关节之间,就如同鱼儿在池塘里畅游一般。诺大的空间任我行刀,必有空余的地方;

因为始终都保有余地,行刀过程中不曾损伤刀身分毫。所以我这把刀啊,即便用了十九年,看起来也和新的一样。

为什么庖丁十九年的时间,解牛多达千头?

千者,虚词也。可能是近千,也可能是大几千。

解牛千头尚不可能,更何况是大几千头呢。

庖丁是个厨子,作为一名厨子,又怎么可能只杀牛。

难道杀别的牲畜还有另外一把刀?杀各种不同的牲畜,要针对性的准备不同的刀具么?

换做别的厨子可能是这样,万一哪天混不下去了,改行卖刀也可谋生。

庖丁则不需要,解牛与解其它的牲畜,在庖丁眼里没有什么区别。

但凭以此刀,杀牛也可,杀猪也行。诸天万有,我只执一刀;

以牛论则所解皆牛,以猪论则无非猪者。

以炒股之法参见:

族庖即散户之人,追涨杀跌,月更刀;

良庖即机构精英,做空做利,岁更刀;

庖丁即投资之人,选取一只优质股,长期持有。管他是涨是跌,只要企业不踩雷,不寻死,便无需更刀。

假使某人十九年前买了几手茅台,一直持有不曾更刀。不求利,利在其中。

亦如庖丁所言:臣之所好者,道也,进乎技矣。

以上皆我之见,亦非我之见;

——末法时代后生文柒参上

——时甲辰年己巳月乙未日

2024.5.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