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浅谈有辩

故分也者,有不分也;辩也者,有不辩也。曰:何也?圣人怀之,众人辩之以相示也。故曰:辩也者,有不见也。

——《齐物论》

有不分也:凡是能被区分的东西,都有它们之间不可区分的,能够被称之为“一体”的部分存在;

以道见则万物一体,有分别即一体万物;

以心见则我为一体,有分别即眼耳鼻舌;

以眼见则物为一体,有分别即色湿形固;

以物见则非物一体,有分别即一体六合;

以见见则非见一体,有分别即色声香味;

所谓的分辨、争辩、辩证、辩论,也是一样的道理。之所以有的辩,能辩,是因为所辩论的东西,有一个能被称为“整体”的存在;

而这部分整体,是无需辩论,不可争议的。

两个造飞机的工程师,可以相互探讨,争辩自己的理论见解。跟放牛娃有啥好争论的?

同样都是石头,可以辨别一下哪部分有玉,哪部分有黄金,哪部分含铁。跟一颗参天大树有啥好辨析的?

同样都是人,有男女之分,高矮之分,胖瘦之分,样貌之分,姓名之分;将能分的、可辩的全抛掉,不都是人么。非人之物再好或烂,你跟它有什么好比较的呢?

对牛弹琴,跟猪讲道理,与狗辩是非;

无论怎么辩,那也是你没理。

圣人怀之:圣人啊,虚怀若谷,执大同,存小异。好的坏的,有别的,无辩的,道可,道非,圣人都能见,能行。

圣人也会做“坏事”么?

圣人也有屎尿屁啊,哪些事情是“坏”的事情呢,对谁坏呢?

圣人应以时、事御物。天冷就要穿厚衣服,四十度的天还穿棉服,你不生病谁生病?

没有谁规定圣人一定是仙风道骨,道貌岸然的不一定有道之士。

老子言:君子被褐怀玉;

什么是君子?怀玉也。

金玉其内,见道,行道,固而执之。

人由心主,相由心生,心志似玉弥坚;

生死不惧,独立无闷,归我身与天地。

披褐怀玉,不是圣人嘱咐你,为人要身披麻衣低调点,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有宝玉,不能让人知道我有道。

畏畏缩缩,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这怎么会是君子的行径?

老子的意思是,君子心坚似玉,质地高洁、忠贞,举手投足尽是大家风范。即便是粗布麻衣,也不能遮掩君子的气象。

走在街上随眼望去,从一个人的行为举止,大体就能看出这个人,是从事什么行业,人品如何,工作顺利与否,是真正的开心亦或强颜欢笑?这些明眼都能看出来,这是衣着服饰,妆容造型所遮掩不住的。

孔子言: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此之谓也。

君子的气象,是外貌所无法遮掩的。

即便大家都端坐不动,君子之坐相与非君子之坐相,也能分别;即便坐相相同,君子的眸光,与非君子的眼神,也能分别。

圣人则知其白,守其黑;

君子则知其白,守其白;

非君子知其黑,守其白;

君子与非君子,两者都守其“白”,都是向道而行。大家都在做自己认为“没错”的选择,“真相”如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君子与非君子,外人是看不出来的。

即便是同一件事,一百个人看,也会执着于自己的知见,有一百个不同的结论。

所以君子与非君子的区别在哪?

唯其心几之变易取舍也;

同样的执政为相:

有人为救世施政,有人为名利施政;

有人施政为人,有人施政为己。

政虽同政,人自不同;

同为儒家,有君子儒,有小人儒;

同为道士,有天师道,有游方士;

同为和尚,有大禅师,有酒肉僧;

。。。。。。

庄子说:

凡是能被区分的东西,都有它们之间不可区分的,能够被称之为“一体”的部分存在;

所谓的分辨、争辩、辩证、辩论,也是一样的道理。之所以有的辩,能辩,是因为所辩论的东西,有一个能被称为“整体”的存在;这部分整体,是无需辩论,不可争议的。

问:知道了这些,要怎么做呢?

圣人啊,虚怀若谷,执大同,存小异。好的坏的,有别的,无辩的,道可,道非,圣人都能见,能行。

大众凡俗则不同,凡愚之人妄执己之知见,非议他说。各有所执,各有所辩,执小异为大别。以小斥大,以我离道;

所以说啊,凡是有辩的,都是有见,执着于己之知见。至于不可见的,即“非我见”,凡愚、痴妄、狂悖之人,固执己见,非尽非我见;

偏听则暗,兼听则明;

自我而是,自是而彰。

彰而相示,孤妄两两;

圣人不见,圣道不孤。

夫大道不称,大辩不言,大仁不仁,大廉不谦,大勇不忮。道昭而不道,言辩而不及,仁常而不成,廉清而不信,勇忮而不成。五者圆而几向方矣!

大道不称:道就是道,言说即有,有道即非道。没有哪个道是可以称之为道的;

大辩不言:不言,即不可争辩。物就是物,本来同自一源,有分别即辩。即便说的天花乱坠,也辩不过不言之辩;

大仁不仁:天地不仁,是以大仁。仁于此则失仁于彼,仁于彼则失仁于此。天生天杀,道之理也。雷霆雨露,具是天恩;

大廉不谦:真正的清正廉明,大公无私,没有什么好谦逊的。我就是我,我行我之道,有用则行,无用则去。就是这么简单,为什么要委身事主呢?做官居位,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大勇不忮:真正的勇武是无所畏惧,是举世非之而不遗,是独立深林而无闷。自持气力之强壮,一脸横相狠厉之色,那不是勇武。

庄子说:

大道啊,没有什么是可称之为“大道”的;

大辩啊,没有什么是可言之为“争辩”的;

大仁啊,没有什么是可谓之为“仁慈”的;

大廉啊,没有什么是可谓之为“谦逊”的;

大勇啊,没有什么是可谓之为“狠厉”的;

所谓的大道,明煌煌赤条条,如日月悬天,它就在那里,世人皆可得见;凡有所见,皆为非见。所有的非见,都是“己”之知见,都是见,见的都是道。没有哪个好或哪个坏,也没有大道或者小道。是以“大道不道”;

所谓的辩言,皆执着于知见中的“有”而起分别。既执于有,便离于“非有”,有离见则不及。是以“言辩不及”;

所谓的仁慈,是形而上的常在理论。理论上是有一个“仁慈”存在的,但什么是仁慈呢?仁慈是无法成就,具现于人文行事的。人以诸天万物为食,仁于此则失仁于彼,仁于彼则失仁于此。是以“仁常不成”;

所谓的廉洁,清白而已。我自行我之道,我自留我之清白廉行。至于他人信或不信,对不起,那与我无关。

若凡事归根于他人是否生信,则不免沦为随人。什么是“随人”?不自信,随指逐月,他人信什么,我就做什么。浑浑噩噩一辈子,就为了活成他人相信的样子。

人如果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又有谁会对他生有信心呢?是以“廉清不信”;

所谓的大勇啊,是心志坚韧,无畏则刚。执着于面相的狠厉,恃力行狠,那不是勇。是以“勇忮不成”;

将这五个方面参悟明白了,沿着那个方向固执而行,离道就不远了。

以上皆我之见,亦非我之见;

——末法时代后生文柒参上

——时甲辰年己巳月戊寅日

2024.5.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