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到陈钰这个年纪，基本已经提前进入半退休养老状态中。
他在后辈面前需要顾及自己“儒雅领导”的好形象，可当对面的是王海，一个跟自己意见相左多年的老家伙时，他就装不下去了。
几十年相处下来，谁还能不清楚谁的脾气，干脆他也不用继续装了。
‘你把我鱼儿都给吓跑了怎么办？’
王海看着对话框里的一行小字，咧嘴笑了笑，用鼠标截图然后转发到自己科室小群里。
他在键盘上敲字：
“别成天到晚瞎抱怨，就算你的吐槽可以把微信群撑到爆炸，也逃不过被做思想工作的风险。都看看，多吓人啊？咱们陈院最拿手的就是开导你们。”
“有这抱怨的时间，不如好好想想如何提升自己，以后怎么着都不会吃亏。院里让你们来急诊，是培养，是学习，可别苦哈哈的当成任务。”
王海刚把消息发出去，没一会陆续就开始有人回复。
“主任，这谁发的啊？咱们牛马科室有啥好吐槽的，别影响我睡觉，好不容易休息半天。”
说这话的是孟青舟，这会正迷瞪着眼睛，回复完消息后，手机往旁边一丢，再也不去理会。
他现在怨念强的惊人。
王海看见这话倒没什么反应，早晨瞧见这小子顶着鸡窝头来上班时，原本吓了一跳，后来打听才知道，昨晚出去没少喝酒。
孟青舟形象虽然差了点，但对待工作的态度还算是比较敬业的。
此时，另一位又在群里回复了消息：
“王主任，我觉得人家说的也没错啊，外科室过来轮转学习，本来就该有个时间，谁不知道咱们这儿日子难熬啊？再说了，过来轮转拿着其它科室的绩效，别人能乐意才怪。”
说这话的是秦月，小姑娘一直想调离急诊科，医务科的申请打了无数次，每次都是各种不合格，目前怨气极重。
至于其他人，这会压根没时间回复消息，干活的正在干活，睡觉的正在睡觉，赶来交接班路上的正在赶路，一个科室的人全都忙得像个陀螺。
不过他们俩虽然说归说，但也都局限在小范围内抱怨。
平时工作中的认真模样，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对此王海在群里统一回复个龇牙笑的表情后，便没再继续说什么。
不过陈钰就没有这么好的心态了。
他当贯了领导，觉得王海今天很不给自己面子，于是气势汹汹地在键盘上敲字。
陈钰：“王海，你不要动这种小心思。作为科主任你更应该肃风正气，小医生们成天这么抱怨还得了，影响到其他同事怎么办？一个人的歪风思想，传播起来是非常可怕的！”
王海：“陈院说的对！”
陈钰：“刚刚群里叫菜刀的那小子，你知道是谁吧？这批轮转到急诊延期的就那么几个，你告诉我这个人是谁？”
王海：“陈院说的对！我现在有点忙！”
陈钰：“你有那么忙？能不能正视一下客观问题！”
王海：“我已经非常正视了，正在想办法解决！”
陈钰：“这么快？说说你的思路，我也帮忙参考参考。”
王海：“缺人！我要人！要很多人！”
点完发送键，王海眯着眼睛又看了遍聊天记录，心里觉得非常满意，摸着手边的水杯抿了一口，直接就起身离开座位。
他知道，只要自己这话发过去，院里任何一个领导，都不敢轻易地直接回复他消息。
王海对此是抱着豁出去的心态的，眼下这么缺人的节骨眼，真让陈钰把“菜刀”给揪出来，后果不言而喻。
当下的年轻人，三句话说不开心立马撂挑子走人，在竞争如此激烈的时代，难保人家找不到更适合的下家。
他不要细水长流，他只争朝夕。
急诊科工作太重，他这个主任都不好受，不但要面临着工作高压，就连处理病患关系时也提心吊胆，生怕哪天遇见个脑袋转弯慢的家属，直接就起了冲突。
不过，王海这次显然是打错了盘算。
对方没过多久就回复了消息，陈钰说：给你人，两天内到岗！
他第一次体会到摸鱼的快乐，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下午四点，就在他端着水杯等待着王海回消息时，办公室的门被人轻轻敲响了。
“老头儿，还激灵着呢？”
还未等他答话，门迅速被人推开，一道穿着薄荷绿色卫衣的身影，裹着一阵香风快速从门口飘了进来。
随着她的到来，面积不大的办公室内，空气都变得生动起来。
陈钰被这道突如其来的身影惊了一下，杯子里的热水洒得到处都是。
他顾不上再去看来人，赶紧用袖口不顾形象地擦拭正在往资料上慢慢流淌的水渍。
他一边擦着，一边惊讶地说：“唐丫头，什么时候回来的......”
......
工作日的小区非常安静，李西北从图书馆出来时天色已经黑了。
回到小区，他习以为常般在水池边坐了小会，微眯着眼睛盯着水面，思索下午从书上了解到的东西。
等天黑透，他才长长舒了口气，整理一下衣服，紧绷的心情又变得轻松起来。
回到家里，屋子黑漆漆的，他扭头往客厅看了眼，妹妹坐在沙发上，手机莹莹的微光只能照亮她光洁精巧的下巴，房间里安静地听不到一点声音。
李西北把客厅的灯打开后，关上房门，低头换鞋时，妹妹已经迎到了身前。
他把手里的塑料袋往玄关放，问：“在家怎么不开灯啊，刚吓我一跳。”
“哥——”妹妹泪眼朦胧的看着他。
李西北心中一突，脸上充满紧张：“怎么了？怎么哭了？”
“我没事。”东南用手背抹了抹眼角看向玄关，吸着鼻子问：“好好的买这么多烟干嘛啊？这个还挺贵的呢。”
李西北没有应声，拉着她往客厅走。
兄妹俩在沙发坐下，他看向东南问：“怎么了？一个人在家怎么哭了？”
东南低下头，又重复说：“你还没说买那么多烟干嘛，哥，你买这么多烟干嘛啊，你还有好多事情没做，这样子简直太浪费了。”
李西北噎了一下，说：“没买，是人家送的。”
见妹妹脸上生出疑惑，他又说：“南杞，是南杞送的。”
听见这话，东南脸上露出少许纠结，像是思考了好久才说：
“哥，我今天合计了一下，你应该买个房子了，你有公积金的，可以少很多压力，而且每个月也省去很多租金，你买个房子吧，然后才能再帮我找个嫂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