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杞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孟青舟愣了一下。
随即他反应过来从座位前站起,微低下头看着她,说:“师姐,这又不是大问题,在家里就可以调养,住院干嘛?”
南杞没有看他,视线一直盯着墙壁上写满注意事项的牌子。
她说:“家里没人,我这样子照顾不了自己,在这里起码能叫护士帮下忙。”
孟青舟皱着眉头问:“师姐,你家里没人?”
其实他想问对方有没有结婚,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有些冒昧,于是生生改了口。
南杞转头看向面露不解的医生,沉默小会后礼貌地笑了一下。
她说:“父母都去了很远的地方,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孟青舟的眉头先是一皱又是一松,心中暗暗替好哥们高兴。他下意识以为对方家人都在出差,心里不禁还嘀咕了一阵,师姐父母可真够忙的。
按道理说,他们已经到了退休年龄,要是如今还要出差,那么年轻时岂不是压根顾不上家?
孟青舟觉得自从见到南杞,自己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师姐还是那样,看着温和的外表下总有种让人难以接近的感觉。
他没有再回南杞的话,转身拿着打印好的电子笺去缴费配药,然后拎着一袋消炎消肿的药盒回到诊室,而她始终维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
孟青舟把药放在病床边回到座位坐下,然后摁了下叫号器。
“待会等西北忙完,我喊他来送你回去。”他笑着说:“师姐见谅啊,你看我这忙得不行,还有二十来个号等着在呢。”
南杞皱了下眉问:“不能安排住院吗?医药费多少我转给你。”
“最近病房太紧张,好多病人只能在楼道挂水,师姐您倒是体谅体谅咱们呀。医药费就更别提了,大学蹭你俩那么多饭,这点小事你可千万别跟我计较,显得不够哥们儿。”
孟青舟这一段话算是把所有后路都堵死,南杞也卡住了。
眼睁睁看着小护士进来将轮椅收走,她忽然意识到以前这个老实的学弟,现在变得也有些滑头了。
......
手术室里。
今天对于李西北来说,不是个轻松的日子。
手术中发现,患者腹腔内的确与刑维民术前料想一样,粘连非常严重。
由于刑维民年纪大了,耐力就要差很多,这种高强度作业自然而然地落在李西北身上。
分离粘连真比绣花还要艰难,整个过程中他大气也不敢出,单单分离粘连这一项就耗费整整两个半小时。
分离完粘连之后,李西北从手术台下来时,他感觉自己脚步都是虚浮的,后背早已经被汗水浸的湿透。
刑维民截取了一段保留系膜血管的结肠,将剩下的两个结肠断端相互缝合连接后,切断原来接到食管下段的小肠,然后将截取结肠的一端与小肠相连。
另外一端则是留等下一步,拉到胸腔内与食管上端相接以完成消化道重建。
整场手术下来,结束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
刑维民与李西北在手术休息室内就着热开水,匆匆吃着早已经冷凉的午餐。
正吃着饭,刑维民忽然叹了口气感慨道:“一厘米的结节半年没变化果然不是好事啊。”
李西北点点头表示赞同,继续听他说完。
刑维民下午还有一台肺癌病人动手术,患者是本院的一名职工家属。
今年三月份在医院体检时发现右上肺磨玻璃结节,当时患者家属就找到刑维民咨询,他认为病灶只有一厘米,密度也不高,而且还在脊柱边上,乍看表象就像一般的炎症。
但是经过仔细阅片后,可以看见其边缘清晰(炎症一般有水肿渗,边缘会有些模糊),刑维民当即判定是早期肺癌的可能性比较大。
可患者硬是没当回事,言称家里有事,他认为医生有些夸大其词。
刑维民觉得虽然病灶比较小,但是依然不可掉以轻心,给出的建议是可以先观察后再考虑是否手术。
结果病人十月份再次复查时,病灶依然还是没什么变化,他当时就指出没有变化并非就是好事,因为感染性病灶总会被吸收变淡或者逐渐纤维化钙化。
像这种大小都没怎么变化的情况,考虑到肿瘤的几率会更大。
听闻此,对方随后又去了不同医院问诊,最终决定做手术。
他谈起这事时,表情说不出的郁闷,觉得自己在医院这么多年,还是头一遭遇见如此不信任自己的患者。
本该半年前就行的手术,硬生生拖到现在,也不知道患者平白无故的遭了多少罪。
“您下一台手术就是这个患者?”
李西北听出话里的意思,笑了笑说:“那他可有点得不偿失,这拖了大半年时间都没什么异常反应的话,说明患者的身体素质也算是挺好。”
刑维民点头:也可能是他运气比较好。
他想了想又问:“待会科室要没什么事情,你就早些回去歇着,你这周是不是连轴四天了?”
李西北如实说:“嗯,四天了。”
刑维民没好气地骂了声:“你小子,怎么感觉你恨不得成天到晚都泡在科室里,马上三十岁人了也不留点时间给自己啊。”
“留给自己干嘛?”
“你说给自己干吗?”刑维民眼睛一瞪,“该不会读书把脑袋瓜子读坏了吧。”
就在这个时候,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是巡回护士孙笑。
看到孙笑进来,刑维民表现的有些讶异。
他和孙笑搭台次数不少,鲜少见她会往休息室钻,便问了句:“笑笑,忙完了?”
“刑主任,李医生。”孙笑跟刑维民和李西北都打了个招呼,看得出来她有些紧张。
因为孙正甫的原因,科室里的人对孙笑印象都挺好,再加上她本身也十分优秀,还是名护理学硕士,不少人都背地里猜测等现在的护士长退休后,下一任护士长肯定是从孙笑和魏倩之间选出。
不过这事李西北最清楚,魏倩肯定没这个想法。
据他所知,哪怕只要有一丝机会,那姑娘就会毫不犹豫地离开护士岗。
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后悔当初入错行。
“怎么了?是病人有情况?”刑维民惊了一下,声音陡然拔高。
“不...不是的刑主任。”孙笑连连摆手说:“我找您是想咨询个事情。”
她这话说完,刑维民迷糊了好一会,抬起头看了眼对方问道:“吓我一跳,你有什么事啊?”
孙笑犹豫着说:
“是这样子,我们这儿有个新来的小护士,家里人腹部长了一个包块,在老家医院看说是肿瘤,所以就想问问咱们医院。可是肿瘤科的宋主任号太难挂了,邢主任您见多识广,就想让您先给看看。”
......